看着嘴角渗血,濒临死亡的容妃,喻梨没有冲上前大哭一场的想法,反而是呆愣在原地,内心是一股说不清的巨大的悲伤,她不明白容妃的举动,也不在乎免死金牌有什么用处,她只知道,容婉姨,现在也要离她而去了。
她面上已经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脚下就像有千斤铁那么重,死活就是迈不出去这一步。皇帝眼中又该有几分是真情,几分是假意呢。喻梨脑子很混乱,她不知道该想什么,不知道该如何揣摩容婉姨的意图,她只知道,现如今,她真的,真的想表达出什么,可她没有眼泪,没有话可说,她不明白,根本就不明白。
过去的十五年,到底是怎样的呢?她只知道虞美人死的那天雨很大,一个无关紧要的冷宫妃子就那么裹着一床破席子被扔到了有些人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知晓的地方,元红宫后方,臭气冲天的一片乱葬岗。
那天,她哭了吗?想必是哭了吧,但她分不清,那时候她尚小,记不清了。也许也没哭吧,毕竟那时候,她自己不顾容婉姨阻拦,偏要跑出去,在一片脏污泥泞中找母妃,她想说她害怕,天好黑,雨好大,压得她喘不过气,但她找不到母妃的尸体,只能竭力翻找,就着雨水,有泪水吗?可能混着雨水就一冲而过了吧。
最后的最后,是撑着一把素纸伞的容婉姨在倾盆大雨中站在出口,而喻梨满身泥污,就隔着几米远,望着容妃,喻梨知道,自己只有容婉姨了。
而现在,容妃的身影与十五年前的那道身影重合,她不是一般的沧桑瘦弱,容婉姨,老了,累了,也要,不见了。
喻梨不知道那天是怎么过去的,她就看到有人拖走了容婉姨的尸体,有人押着舞姬拷问,有人将矛头对准叫人献舞的高林旭,喻宁对她投来同情的目光,喻言安一如既往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喻晚筝不屑,甚至于在说笑,喻南初在关心皇帝和太后,而后宫妃子们,有些离场,有些假意同情,皇后盯着僵在原地的喻梨,像是在沉思。
“混乱吗?”突然,喻少恒出现在喻梨身边,轻声询问。
“太子殿下。”喻梨下意识行礼,终于从发愣的状态中抽离。
“无妨的,亲人离世不好受,节哀顺变, 还有,你可是我二姐,不必行礼的,唤我三弟就行。”
闻言,不知为何,喻梨心中升起一股更强烈的难过,但还是强忍着,点了点头,目送太子离开。
回到棠梨宫已是半夜,躺下,闭眼,脑海里却全是容妃的身影,即使她常常严厉,满脑子都是复仇,似乎没什么爱和感情。
“喻梨,你又不听话!我早说过了,不许乱跑。”
“你要记住,在这里的日子不好过,全是因为狗皇帝。”
“你也想珺瑶了吗?我们要为你母妃报仇。”
“你看到了吗,在这里,低贱之人是活不下去的。”
“喻梨,不能偷懒,练功是大事,活先放着,我替你干。”
“喻梨,今日他们又忘了送饭,只能先饿着了。”
“怎好生生就是犯了这毛病?我只能求求父亲了。”
父亲?对了,喻梨忽的想到,容婉姨的父亲,是太子太师,在入冷宫前的前些年是常伴在皇帝身边的,后来被派到喻少恒身边做教辅。
也正是因为这层关系,容妃尚能在元红宫里保住得了风寒的喻梨,那今日之事,是否会与太师和太子有关呢?毕竟皇帝死后,推太子上位,也未尝不可。
想着想着,喻梨就陷入了一个并不温存的梦,梦中有着一段美好又不真实,最后却残酷的记忆,母妃,母妃救下的小侍女,自己,和最终死去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