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上(5)

吃完晚饭后，顾森潇非要拉着妈妈陪爷爷奶奶去跳广场舞，其实目的也很明确，广场旁的超市新上架了套玩具设备，之前云洛妈妈都准备借森潇玩几天了，但还是被妈妈无情的否决了，当时说的是看顾森潇之后的表现再决定是否买给他，就这样过去了一周，顾森潇再也等不及了，而妈妈也懂得儿子的心思，索性就答应他了。

等到家里人都出门后，就空留了顾森湘自己在房间里安静的写作业，其实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家人们对待自己已经完全不再像是那种对待“无知懵懂”的小女生的态度了，而是变成尊重和倾听了。妈妈也不再关注女儿今天头发梳的怎么样啊，明天要穿什么衣服啊，甚至像今晚这样，全家人出去玩妈妈也没有询问自己要不要一起去。在顾森湘的心里，妈妈给足了自己个人空间，而这一点就是顾森湘感到最舒服的地方。她很享受这样的放养背后所蕴藏的理解和信任，况且她永远也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这一点妈妈比她更清楚。

高一的作业对顾森湘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不出一会就超额完成了。闲暇之际，顾森湘开始构思自己的选题，“生命的价值，”顾森湘小声嘟囔着，这个中心思想太深刻了但真的剖析起来又会显得很浅，顾森湘边想边查起了资料，首先弹出的就是《哈姆雷特》里的经典段落，顾森湘马上拿出笔记本抄了下来，“谁也不甘心呻吟，流泪拖着这残生，可是对死后又感觉到恐惧，又从来没有任何人从死亡的国土里回来，因此动摇了，宁愿忍者目前的苦难而不愿投奔向另一种苦难……”顾森湘还是一知半解，想着人去世后不是上天堂就是下地狱，那生命的过程无非不就是为了这两条路积攒筹码吗，想着死后去天堂而不是去地狱，这样活着才更有盼头不是吗。或许偶然的意外绝非偶然，只是上天觉得你活的太累了，想让你休息一下罢了，只是这休息时间太长，没有人能够等得起而已。写到这里，顾森湘停下了笔，双手合十，闭上双眼，嘴里振振有词的轻语道：圣洁的月光，祈求星空所洒照的大地，能够给众生一片幸福安康。

正当顾森湘还沉醉于这般幻境之中，轻轻的敲窗声却又强行把她带回了人间。

“爸，你吓我一跳，走路都没有声音的。”顾森湘抖了一下，“饭奶奶放在锅里了，现在应该……，”低头看表，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了，“应该不热了。”顾森湘指着厨房说，略显尴尬的表情下隐藏着笑意。

“啊昂，你奶她们人呢？”

“顾森湘非要拉着她们都去广场了。”顾森湘小声地说道，再次试图掩饰尴尬，随后伸了个懒腰，准备继续抄素材。

“那，你刚才在干啥呢，看你眯着眼那么入迷。”

“玩啊，啊不，学习……也不是……反正就是……，祈祷，对，祈祷，”顾森湘变得语无伦次了起来，“额，很傻是吗？”

“怎么会呢，我觉得我女儿很虔诚嘛。”

“虔诚？”顾森湘第一次听爸爸这么形容自己。

“但一般虔诚的教徒大多都是有所求应的，跟爸爸说说，或许我能帮你实现呢？”

“求应吗，我还真没有，”顾森湘思考片刻，“但我确实是有一个问题。”

“不妨说说看呢？”

“我和许迎叹报名了校辩论社，然后有一个自由演讲，我选的主题是生命的意义，我想问的就是爸爸是怎么看待死亡的呢，尤其是意外死亡，就像……”

“就像林叔叔那样？”爸爸没有接下去，而是仔细的盯着顾森湘的眼睛，那是一双泛着光的双眼，那是一双独属于成熟女性的两眸，随后爸爸也收起了刚才的微笑，变得严肃起来。

“这个问题嘛，我没有办法直接给你答案，这么说吧，爸爸有一个朋友是公交车司机，之前旅游淡季或者是天气酷热的时候做公交车的人是很少的，有时候一趟就零星的几个人，但他们公交车司机并不会因为人少就晚走几分钟或者是早退什么的，我就很好奇，其实如果真没多少人的话你玩走几分钟也没有人会注意到，就算注意到了也可以说是等红绿灯耽搁的，但他们依旧是很准时的，这是他们的工作，或者叫它责任更高大尚些，但无论是什么，你该做的事情就是要认真的去完成，无论有没有反馈，就像你问的生命的意义是什么，在我看来，生命就像是开出租车一样，一路上会上来无数人也会下去无数人，有时甚至只留你一个人，但只要你一直在做自己该做的事情，发挥出自己的价值，就算是你自己一个人也不会孤独的，我的意思呢，不要因为任何人的缺席或出席而影响了你的节奏，每个人的一生呢，就是要不断做有价值的事情，这就是生命的意义了。还有就是你问我怎么看待死亡嘛，死亡就是蜡烛即将燃烧殆尽了，但是余热还在，光亮还在，不是常说嘛，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再送你一句话，是我们公司一个同事的座右铭——斯人已逝，幽思长存；逝者已矣，生者如斯。嗯，就说这些吧，我再去把那些菜热热，我现在肚子热的咕咕叫呢，你早点休息吧，别睡太晚了。”

“好哒，爸爸晚安。”等到爸爸关上门离去后，顾森湘才缓过神来，“斯人已逝，幽思长存；逝者已矣，生者如斯。”顾森湘反复咀嚼着爸爸刚刚说过的话，这晚顾森湘还做了一个很美的梦，梦见月亮变得又大又圆，大到可以照亮地球的背面，圆到可以撑起每一个许愿孩子的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