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宴的日子定在正月十三,流水的叽叽喳喳议论声中几天稍纵即逝,辗转反复就来到了张灯结彩,旗鼓宣天的范府门前。
不一会就马车成列,一波又一波的人流挤得门前和庭院都水泄不通,门庭若市。
反观外头有多声势浩大,偌大的范府内里就有多轻快,一间向阳的房间里若若和柳姨娘正装点洋娃娃似的。
珠钗啊耳饰啊一个劲的往近真的脑门上堆,珠宝衣饰成套的换上脱下又思量对比。
迷迷糊糊的接受着一阵涂抹装扮,只觉得晕乎乎的,不过倒也乐在其中。这大概就是甜蜜的烦恼吧?
范思辙嘟嘟囔囔的在旁边一会念宾客名单,一边清点礼金贺品,还不时在若若和柳姨娘激烈讨论中插嘴附和还不忘臭屁的趁机夸上几句。
“是,白色素净。但近真姐长得好,怎么着都好看!”
范闲和范建正在前厅有条不紊的指挥着,三线并行,近显轻松愉快的氛围。
范府此时热闹一团,大家按耐着一些时日的好奇,善意的或不善的,喧闹笑嚷中都在张望着,翘首以盼。
况且今日这阵仗还真算不上小,鉴察院陈萍萍,各路皇子和朝中有头有脸的官员都应邀前来,当然也有非赶趟凑热闹的。
范府后院,中间人慵懒如猫,软骨头似的躺在歇脚处的凉亭,晶莹剔透的葡萄懒洋洋的丢在嘴里咀嚼吞咽着。
“谢必安,你说这范闲搞的什么名堂?”说着软绵绵的跷着脚轻轻晃荡,“神神秘秘的。”
还未等回话,一阵喜庆又显客套的笑来的不合时宜,冲破了原有的安宁
“哟,二哥!好雅致啊。”
出乎意料的,范闲这什么章程???还未问出口,大皇子就带着东张西望,觉得稀奇又畏首畏尾的三皇子李承平气势昂扬的朝着二人走来,中气十足又面带疑惑地发问
“怎么都躲在这,宴席马上要开始了。”
李承乾又猴精的嘿嘿一笑,“大哥,你问二哥。”
嘿哟。我眼瞎,我耳聋,我也不知道啊!!
“看看”
极具慵懒的声线再周围微微流动的风声中显得不那么清晰,不过闻言几人还是齐齐的随着李承泽的视线望去。
走出屋子,众人簇拥的少女从人群中隐隐绰绰勉强看的清侧脸和端正的身姿。
几人有说有笑得走来,王启年在一旁絮絮叨叨不知说些什么,少女听的津津有味,范闲走在左侧,若若紧随其后。
走近了些,便能看见日思夜想的小狐狸乖乖的跟在旁边,但瞧着挺雀跃的,惹的背后卷翘的发尾一弹一弹的,尽显活泼生动。
“范闲!”几人忍不住喊了一声。
“哟,殿下都在呢。”少年朗声道,一行人才止住了笑,往凉亭处瞧去,随后便被招呼着上前,几人信步悠闲的走来,几人方才注意到少女的全貌。
眉眼秀丽,身姿端正,身着白色的衣袍,袖口和领口处都绣着别致的图案,不施粉黛,刚刚不知聊了些什么,此时眉眼还带着些许笑意,眉眼弯弯的更显得神采奕奕,衬得柔和俏皮。
没有太多华丽的堆砌,简单的盘发再配上出挑的气质,干净利落。
清澈的双眼似平平流动的泉水,唇红齿白,看起来似乎很伶俐。
圆润白珍珠扣在耳处做简单的装饰,珠圆玉润。白嫩的皮肤,一双熠熠生辉的眼睛打量着似是会说话似的。
漂亮的眉眼,神色柔和,好似一处极端的混合,透过那双漂亮的眉眼,你能清楚的看到寂静深处哀凄苦难的林立和蓬勃的生命力坚定的与之交相反抗。
因而只是无端站在那儿,就好像能感受到一股平静强大温柔的力量周遭缓缓流动。
不卑不亢,仅仅初见挺立的劲草,坚韧不拔的那股劲就已冲破这具身躯,透过周正的眉眼中传达出来,韵味无双。
这样的好苗子,跟范闲还真不遑多让,要是能发展成自己的人…几人面上不显,心中自己的盘算却打的愈发的响。
啧。这京都,还真是愈发的有趣了。
“范闲,这位妹妹没见过啊,不得介绍介绍吗?”眼中惊艳之色还没完全掠去,话便有人帮着接了下去。
“是啊范闲,这莫不就是?”
众人的眼神盯着少女清丽的眉眼处,少年皱了皱眉,侧身挡去了些目光,不过耐着性子缓缓的介绍着
“臣的妹妹,今日她的主场。”
半开玩笑般的开口,然后眯着眼结结实实的把人护在身后,明摆摆的我!妹!妹!
别过来,快走开!!
听闻妹妹二字少女怔愣片刻晃了会神,用手轻轻捏了捏范闲的手心以示安抚。
看着暗戳戳的维护心中难掩笑意和动容。随后浅笑略点了点头不缓不慢的道。
“近真,往后,各位多指教。”少女柔柔的声音四两拨千斤的将那些不怀好意挡去。
这边的嚣张剑驽的硝烟气息还在弥漫,前厅随之传来的热闹声便将之破断。
范思辙略带喜庆的声音正宣布开席,然后一蹦三跳欢天喜地的来拉人。
“近真姐,快来啊!!!开始了开始了!”几行人前前后后分别进场落座,于是乎好戏正式开场。
范建和柳姨娘一左一右面上欢喜的领着近真,语气欢欣骄傲
“我女儿近真,以后在京都就有劳各位了!”
简单的介绍和亮相,众人的视线也都齐齐落在少女身上。
落落大方,亭亭玉立,眉眼间的柔和中又难掩英气韧性,是个不可多得的好苗子啊。
众人眼上都掠过惊艳之色,这边范思辙准备的锣鼓连敲几下,锣鼓喧天,好生热闹且十分应景,气氛堪堪达到顶峰。
“喂,我说各位,趁着今日这喜讯呐。咱们澹泊书局明日出小范大人诗集纪念版啊,各位都来捧捧场啊,名额有限,先到先得!”
趁着这热闹的间隙,范思辙的商业脑瓜迅速开动,连忙拿了基本压箱底的诗集往下传阅,一时间热闹非凡,范建倒也就没管。
不过咧着嘴看着他这儿子东窜西跳的背影,朝正笑眯眯的柳姨娘责怪又爱护的说着“唉!你说思辙这小子……”
嘴中往常的抱怨继续往外倾倒流露,但内心的温情也在淅淅沥沥的流淌。这小财迷呀,像我,谁叫我儿子呢……
这边近真听着王启年接着说京都的趣事,还有这些年跟着大人走南闯北的惊心动魄。
什么假死回京难以复命呐,什么哪家哪家贵人的丑事呐。
不过趁着这诗册的传发,脍炙人口的醉吐豪诗又被重提,可谓经典。
诗,因为听闻范闲祈年殿、仙境、挥洒口吐豪诗、诗仙,少女难得一笑。
刚好诗稿范思辙传到她手里,还神神秘秘的附在近真的耳朵边说着。
“近真姐,这个是我珍藏的。跟别人不一样,嘘!看看”
然后又扭捏着朝范闲眨眨眼“咱哥的诗,这个”说着牛劲似的比了个大拇指。
然后又变戏法似的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支毛笔,煞有其事的说道,模样倒是瞧着认真。
“近真姐,趁着机会要个那什么亲签,我在印成章,哎哟呵,赚大发了大发了……!”
财迷样喜上眉梢难掩兴奋,随后又一溜烟蹿个没影,神神叨叨的跑去别处推销介绍了。
范闲无语,范闲心虚。
然后哂笑着碰了碰鼻子,把诗稿往自己手里拐,明晃晃的不让。
实在是汗颜,何况他清楚这何为珍藏版呢,是他样式的字啊!!!
于是小狐狸直直摆手,半哄半劝不许人看。他对自己的字还是有点子自知之明的,呜呜。
看到远处范思辙还一扭一扭的朝他状似比了个耶,顿时语塞。
不是,别搞真别搞!!!
这边还在疯狂挤眉弄眼,炸毛狐狸似的护着。
近真就用手轻轻扯动范闲的青花纹绣的袖口,还软着声音耐着性子的发誓。
“我就欣赏欣赏,绝对不笑,好不好?”手下动作却没停。
好吧谁让咱们的小范大人总是吃软不吃硬呢,又实打实打心底儿要把人当做家人爱护,以及半个妹控的魔力加持下,终究是抵挡不住。
于是没了遮挡,正好堪堪与范闲的字大眼瞪小眼。
因为勉强记起京中风靡一时的“诗仙范闲版字体”,漂亮的眉眼又忍不住往范闲的字上瞟,扑闪着睫毛,带着些许笑意笑眯眯的夸上了几句,声音轻轻柔柔的,听起来不痛不痒。
可是范闲却感觉心里有一块被细小的软毛挠了一下,抑制不住的绯红自耳尖向四周蔓延,似有隐隐燎原之势。
虽然但是,也算是被自家妹妹夸了吧,才管不了那么多呢!
于是小狐狸的身后好像凭空长出了一条狐狸尾巴,毛茸茸的兴奋的在身后摇的正欢。
少女煞有其事的正好握住范思辙刚递上来的毛笔,柔柔的声线也随之涌现。
“近乡情怯,那我也随一句吧…”瞧着眼下意气风发的少年,也弯着唇笑。
“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笔迹端正秀丽,气势又如长虹之势恢宏。
两人对视而笑,都心下了然。
随即,又俏皮的眨眨眼绕到范闲身后,往人肩上轻轻一拍,耳后的发丝扫过少年脸颊的两侧,带着丝丝的痒意,少女脆生生的话语也在耳边落下。
“革命之路任重而道远,同志仍需努力。”
紧接着就感受到少女向前远去连带掀起的风,柔韧有力。
另一边李承泽懒懒的斜靠在软垫上瞧着两人心照不宣的笑意和动作,接过谢必安的递来纸,晃荡着脚念了一句“恰同学少年”便僵住。
内心波涛汹涌,触及诗稿连目光都柔了几分。
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
同学们恰逢青春年少,风采才华正盛的时期,大家踌躇满志,意气奔放,劲头正足。评论国家大事,写出激浊扬清的文章,把当时的官僚权贵看得同粪土一样。
好诗!!欣赏的浪潮一波又一波的漫来,他也方晓那平静清澈的眼里为何会无端生出一股坚定。
远处两人的身影一前一后还在笔直的往前走,京都沉闷的天似有隐隐变换的苗头,也不知是福是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