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次回到皇宫已是几个月后的事情了,我感觉到了有人在呼唤我,但我不知道是谁。婉儿的寝室一片阴沉,时不时传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范闲好几次想闯进来,都被拦了下来。
我飘进里屋,一阵血腥味扑鼻而来。婉儿痛苦的神情看的我头皮一阵发麻。她……恐怕是熬不过了。我害怕她死,因为我害怕见到范闲痛苦。
我看到她死命抓住产婆的手痛苦地说:“无论如何,一定要保住孩子……”产婆为难道:“夫人,您这样会有性命之忧的。”她费力地撑起一个笑容,喃喃自语道:“这是他的孩子,是我们的孩子……一定要保住他。”
我不明白,孩子没了可以再要,可一点性命没了,那就什么都没了。她为何会这样傻?酉时三刻,婉儿诞下一个男婴后死去。
我看到范闲听到这个消息时满脸的绝望,心底一阵难过。也许我可以安慰他,我可以成为婉儿,陪伴他一生一世。只是,我可以吗?
我望着范闲抱着婉儿的身体哭的那样伤心,心底一阵黯然。我走过去,婉儿很快睁开了眼,我伸出手轻抚范闲的脸道:“范闲,别哭,别哭。”
他瞪大了眼睛,一下子还不能反应过来。我只是重复着说:“别哭,别哭。”真的别哭,你一哭,我的心就像被刀割过一样,痛的都不能呼吸了。我看不得你难过。
他的眼泪哗哗地往下流,死命抓住我的手说:“你没有走?你没有走?”
我怎么舍得离开你,我很想这么回答他。可是我明白他问的是婉儿,于是我还是呆呆地说:“别哭,别哭。”然后伸出手指想要擦去他的泪水。他一把抓住我的手,拼命地吻着我的指尖,喃喃道:“我就知道你舍不得离开我,就这样一直留在我身边,好不好?”
“好。”我本能地点点头。
我不知道我是谁,我不知道我和你有什么渊源。我只是舍不得你。只是这样就足够了。
日子又恢复了平静,我尽量让自己成为婉儿,拼命模仿婉儿平日的样子。只是我的脾气并不好,而且一想到范闲爱的并不是我脾气就会变得很糟糕,怎么都无法控制。看得出范闲对婉儿的宠爱,我如此骄纵,他却总是用宠溺的眼光望着我微微一笑。
我开始贪心,我多希望范闲爱的是我。但我也清楚这只是妄想,我甚至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他看不见我,也永远不会知道我是谁,他所有的温柔都是给婉儿的。
我渐渐觉得自己不真实起来,好像随时会消失。这并不是幻觉,可是每次看到他温柔的眼神,我就舍不得离开。
我的身体开始处于很虚弱的状态,宫里也只认为我是因为难产弄坏了身子。范闲时常以一种担忧的眼神望着我。他问:“不要紧吗?”每当这个时候我就有种错觉,他是在和我对话,而不是婉儿。
我渐渐支撑不住了,觉得再这样下去可能就要魂飞魄散了。
一段时间后我已经不能走动,整日躺在床上。如果我现在离开,也许还有一线生机,可是我舍不得。明明知道走了以后还可以回来的,可是能以这种方式相见却再没有了。因为他爱的,只有婉儿。我有点理解婉儿了,即使日后再怀孩子,这一个是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既然如此,就在这最后的日子享受一下他给婉儿的爱也好。
可是——
他摸摸的我额头说:“走吧。”
我愣住了,呆呆的地望着他。他的眼眶立刻红了,声音沙哑着说:“走吧。”
走?他不要婉儿了?
他微微一笑,笑得比哭还难看,说:“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是不是?我怎么舍得这样折磨你。”
他到底在说什么?我瞪着他,一动不动。
他凑过来亲了我一下,“傻瓜,我怎么会不知道自己身边的人到底是谁。”他的眼泪簌簌地掉下来,“走吧。”
刹那间,脑海中的匣子骤然打开,记忆像潮水一样猛然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