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覃桔祁睡在沙发,礼香睡在客房。
他怎么都闭不上眼,闻着茶几上的花香,慢慢地静下了心。大概是很久没有这样兴奋了。
突然想起了零点没给他的好哥们儿发消息。现在才赶紧掏手机。
“宝贝儿,新的一年,愿你今年至少能笑得哈哈哈哈的,还有,步步高升。我还是沾沾你的学气,以后我不在你的身边,你别常想哥,会打乱你学习的节奏!如果控制不住了,随便打电话,不管是在上厕所还是上课,哥都接,被欺负了别忍着,时刻记得我是你哥。勿忘哥对你的爱(肉麻勿念)”
覃桔祁看着这一通消息,默笑地合不拢嘴。笑着笑着,又淡下来了。他轻咬下唇,心里百感交集。
“你写在最后一排怎么可能看得到,我读着呢,声音很大,大概这栋楼都听见了。关键是我儿子怎么要窜辈啊哈哈哈”想了半晌,他想还是先调戏一下。
“孙子,我劝你不要得寸进尺,平时爷爷不喊你孙子是看在你懂事,现在你这放在以前可是忤逆!”对方的消息不一会儿就发来了。
“哪有那么严重,诶好好好,爷爷爷爷,咱不争了行不?”覃桔祁哭笑不得,“转学已经办下来了,放假之后就可以直接过去了。”
“说实在的,我真不太希望你的转学办下来,注意,是不太。”这次他的消息来的有点慢。
“嗯,我也不想转,麻烦,还见不到你们。”他实话实说。一起上初中的大多都是从小到大的朋友。说舍得,也不可能。“但我妈为这事儿,求太多人了,她就希望我和她远离那个地方,远离那儿的人。”
“我明白阿姨,这片的人没几个不碎嘴子的。而且天城那边的学校……再怎么说都比咱那儿的好。”
“还有就是,你真的很好,适合更好的地方,而不是止步于我们这个小县,高中都不能上重高的那种。”
覃桔祁看着这两条消息,狠狠地咬住了下唇。他身上寄予的希望太多了,那些没有出过县的同学,想去看看城市,步入重点高中的普通人。还有那些拿着微薄收入却用心良苦的老师们。
“你替我去更远的地方,等你回来了记得告诉我啊。
覃桔祁似乎还能看到手机前的俞宿在笑,眼里却没有了未来。
他们学校大多都是家里没钱供学的人,初中毕业义务教育结束就要去广东,杭州,上工地,进厂。香港那边最差的劳动力就是内地这些穷人家的孩子。
即使俞宿成绩没他好,但在班上也很拔尖,却达不到能拿奖学金的地步,他就没有办法继续读,他只有年迈白发的爷爷奶奶,他们还等着他生火做饭。
“好,我绝不辜负爷爷的期待,放寒假来玩吧?跟我打理新店。”
覃桔祁发出去就后悔了,他说这个是缺爱吗?他难道不知道俞宿每个长假都要跟他二舅去打工吗?
“天不饶人啊,我也想看看我孙子。等我从广东回来了再来好好看你。”
覃桔祁摁这摁那,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好了,你该睡觉了,爷爷困了,别梦到我。”
他正打算发什么,俞宿抢先发了。
他闭着眼睛在死寂的黑夜里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嘴里也蔓延开了血腥味儿。
清脆的声音还在客厅里回响了一会儿,有点儿意思。
...
“清姐,您之前说好的这个店两万直接盘给我,现在直涨三千……我们吃不消啊。”礼香站在小店门口,急得快要哭出来。
“你也知道这段是好地带,这店还是和居民一楼上下楼层联通的,相当于我卖你套房还给你家店,这带尤其是晚上人还多,你如果是开花店不是净赚吗?要么租,每个月八百,要么买,两万三,直接这个价。”
烫着大波浪的中年妇女吞云吐雾着,她拖着肥胖的身子去翻礼香箱子里的花瓶。
“清姐,两万一好不好,我真的求你了,家里有孩子要上学,我现在实在是手头紧……”
礼香注意到了她盯着一个色彩非常扎眼的花瓶出神,
“而且本店第一瓶插花都会送给最好看的人,当然,就送给您,什么花瓶您随便挑。”
“早这样不就好了,”女人被暗夸,忘形而油腻腻地笑着,指着另一只看起来就贵却很丑的花瓶,“这只,不用插什么贵的花,玫瑰花就可以了。”
“好,真的太谢谢清姐了,清姐真的太通情达理了,那这个合同……”礼香小心翼翼地递过一张纸。
“啧,事儿那么多。”女人伸回摸花瓶的胖手,拿起笔熟练的签了字,盖章摁了指印。
“那您的住户是几栋几楼啊,我明天送过去。”礼香恭维般地笑着,专门低了身子。
“x栋,xxx,我不太喜欢不新鲜的花。”女人慢悠悠地说着,嘴里还有一股浓浓的烟臭味儿。
“好的,清姐,能遇见您真是我的福气!”礼香意为感激地说着。
女人恶心地大笑起来,又摸摸那只瓶子,念念叨叨地走了。
等那女人走了,她才呼出一口气,只要合同签了,就没事了。
她一直不让别人知道自己账户里的存款,因为儿子上学还有补习班和生活开支,在赵家那边开的花店都供不起日常开支。除了每年一些大户人家结婚闻名而订的不知道多少的花束,那几次攒下大笔的钱,也就只出不进了。也不知道这边好不好卖。
元旦过完,这边学校的老师联系覃桔祁直接空着手去考试了。
说是期末考试,考试是想看看他的平时成绩在这个学校怎么样。
这是他第二次去城里的初中,还是当年的那个重高的初中部。看着街上的高楼,店门口经过的穿校服的学生,心里有些莫名的紧张,早上下了点小雨,他的新家离学校不远,到校后跟校门等他的年级主任打了照面。
“你就是覃桔祁吗?” 年级主任和善亲切地笑着,“我叫刘枫,你叫我刘老师就好。”
“刘老师好。”覃桔祁微微鞠躬。
“哈哈哈真礼貌,别拘束啊,你是赵家中学的年级第一,能来我们学校是我们的荣幸。”
刘枫说着领他进学校,覃桔祁当然知道他在客套。至少不可能是他们的荣幸。
“我们学校是建于1937年,有着悠久的历史,我们的高中部一直在为一些211和一本大学的大学输送人才,这些年来以来也算是小有名气。
刘枫说到这里有些轻车熟路,但脸上的自豪还是掩饰都不想的。
覃桔祁听着,莫名觉得更该拘谨了。
“哈哈哈,初中部就那样,我还对你去年来这里参加的辩论赛记忆犹新,打得我们班这几个文科魔鬼措手不及。所以我相信,你在这里的一年,一定会更加优秀,优秀得高中部的大门为你敞开。”
刘枫说着嘴还有些歪,可能真的是上次辩论赛见识到了,不过那次辩论赛覃桔祁也够呛,他们说着说着就到了班级门口,
“这群孩子喜欢起哄,我给你安排了位置,你在后排,没问题吧?如果不想引人注目,那直接去坐着。”
“谢谢刘老师。”覃桔祁闪过一分诧异,五分惊喜,四分感激。原来这就是重点,老师都这么善解人意,如此的开明。
酝酿了一会儿。他扯高围巾,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闭眼,睁眼,闭眼,睁眼,定睛!
刚迈进教室,那群人似乎知道他要来一样,全体转过来了……
有好奇的,有惊讶的,有打量的,也有捉摸不透的眼神,定在他身上。
太尴尬了……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