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神奇,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时嫌还没出生的时候,就有朦胧的记忆了。记忆中的母亲不是这样,记忆中的父亲也并非那样。在天开始转冷的时候,在那个宁静温馨的午后,母亲模糊的身影站在窗前,父亲身后也有一个女人躲躲藏藏,她是母亲吗?她是母亲,但她不是我的妈妈。窗前的也不是我的妈妈,她在歇斯底里的吼叫。回忆断片,再续上又是一个晴天。太阳很暖,却不柔。时嫌做了什么已经忘记,但母亲狠厉的指着他的脑袋,言语带着利刃。“为什么你就是比不上他?”却又落下泪来,“我要证明我的选择,证明他的选择啊……”母亲从来没冲我发过火,一向温柔耐心,她似乎对我有什么亏欠,在弥补。我知道,她对我,不是爱,只是愧疚感使她不得不爱。
“哥,你醒了?脸色不太好啊,做噩梦了吗?”
“没,只是想起了一些需要去确认的事。”
“什么事?”
“也不重要。放心,不会有危险。”
顺着记忆中的田径,骑着青色的共享单车驰入山林。这座山上有一个破旧的山神庙,庙后就是墓地。十年前这里还是农村,人们迷信,希望能为死去的人们求个好地方安息。从我三岁起,每至清明,母亲都会带我来一个墓前磕头,汇报生活。时嫌不来,他会被关在家里,无论如何母亲都不许他跟上。那时还小,不知道墓主人是谁,也就不肯来,于是,等我识了字,母亲也没再带我上来,都是她一个人上山了。
左拐右拐,终于找到了那个黄土坡。土坡很小,周边已经长满了杂草,石刻的墓碑已经爬满裂纹,被遮天的野草覆盖,字也快要看不清楚。碑前拜访的花束水果已经腐烂发黑,有一封信静静躺在那,多亏了上面爬着的藤蔓,字迹还能辨认:
藤兰,真抱歉啊,该怎么赎罪才好呢。你的孩子很乖,很聪明。不得不说你是对的,我那个傻小子根本比不上你家时纤呢。我赢了一辈子,唯独输给了你啊。藤兰,我答应你的做到了,原谅我吧,好吗?……
纸的右角似乎被烧,已经无法看到下文。“藤兰”是那个女人吗?或者说,我的生母?似乎早有预感,此刻倒也不怎么惊慌,小时候太多蛛丝马迹都在暗示了,也终归有一天会明白的。
“哥!看你急急忙忙的跑出来,终于找到你了!”时嫌从石阶上踏来,脸颊上挂着晶莹的汗珠,“哥?这是谁的坟墓吗?”“还不太清,可能……”玩还在斟酌措辞,时嫌已经把覆盖在墓碑上面的野草扒开。新旧两个石痕排在左右,字虽然难以辨认,但我却能一眼认出:“清藤兰 时轩王之墓”“哥,时轩王是,父亲的名字吧。?”时嫌颤抖的手指暴露出此刻的慌乱,“可是妈妈她不是叫王晓吗?”轻叹了声,该怎么给时嫌说明呢。“嗯,是父亲的墓,也是我母亲的墓。”“什么意思?”时嫌很急切,在这里并不好说,虫太多,阴气还重。“回家说。”说着,我拽起了时嫌的袖口往山下走,他好像愣住了,只默默地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