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阿姐!”
刻着仙鹤着柏的红木门随着喊声被重重推开,一个模样清俊的少年急匆匆的跑了进来,直奔梳妆台前的叶瑜鸢。
“二公子这是怎么了,怎的如此冒失”婢女青璃被突然打开的门吓了一跳,手中的簪子掉在了地上,她一面心疼的捡起地上的白玉雕花簪,一面微皱着眉头询问。
一滴汗顺着叶瑞安的额角滑落,途经他早已泛红的眼尾:“你为什么要去参加选秀,为什么你们都瞒着我?”
听到他的话,叶瑜鸢清楚他已经知道她要进宫的事了,沉默了一会儿,她故作轻松的开口:“瑞安这是舍不得阿姐了?”
“我……阿姐”
他这声阿姐,有对姐姐的不舍,还有被所有人欺骗的悲伤。
“瑞安,阿姐走后,你万万不可这样冒失了”叶瑜鸢一边叮嘱他,同时示意青璃继续。
“瑞安,你好好的,父亲已经答应我,阿姐进了宫,他就保你一世安康。”
“可就算你不进宫,我也能凭自己的本事考取功名。”
叶瑜鸢微笑着摇了摇头:“不一样的,你长大就知道了,况且,阿姐这次进宫不只是为了你。”
闻言,叶瑞安疑惑的看向她:“宫中险象环生,还有什么事能让你冒这份险?”
叶瑜鸢示意青玥把桌上的帕子递给少年,让他擦擦眼泪,娓娓道出她的打算:“我不进宫最好的结局就是嫁与官员,在宅子里和小妾外室斗个你死我活,与其如此,不如进宫跟那些个娘娘们斗。”
叶瑜鸢的眼底闪烁着明晃晃的野心:“同样是博一个男人的宠爱,不如去博天底下最尊贵的男人的爱,我将是皇帝的枕边人,我的孩子也将是皇家血脉。届时,丞相见了我,也得称一声小主甚至娘娘。”
叶瑞安静静地看着她,对她的担忧少了几分。
阿姐一向有自己的打算,选秀的决定想必也是她思虑良久后下定的决心。
门外传来方姑姑的声音:“大姑娘,时候不早了,去跟老爷道个别吧。”
屋里的人应了一声,便背着行李前往大堂。
堂中,当朝御史大夫叶慎与夫人陆瑾以等候多时,看着进门的几人,叶慎的眼眶瞬间湿润了:“坐吧,小主。”
今天开始,他的女儿就是宫里的小主了,以后便不能唤她的乳名了。
一想到这个,叶慎的心底便又添了几分悲伤,仿佛他和女儿自己就此隔了一堵墙,仿佛她已经不是她的女儿了。
叶瑜鸢知道他是个对家人感性的人,开口安慰了几句,叶慎却突然严肃起来:“小主,进宫以后一定要万事小心,这些年我在朝堂上弹劾了不少人,他们说不定都想着报复我,你可要小心再小心。”
说着,他又从抽屉里掏出一大袋沉甸甸的银子:“要打点下去,底下人才会好好办事,你刚进宫,月例不多,这些就专门给你打点下人了,用的到的人都给一点,特别是近身伺候的……”
他红着眼眶,一件一件叮嘱了很多事,活像是不放心孩子一个人远游的老妇人,临走拉着孩子一遍一遍嘱咐。
最后,他从兜里掏出厚厚一打银票:“拿着,这是你母亲的一点心意。”
叶瑜鸢接过了钱,转身向一旁的陆瑾施了一礼,刚想表达自己的感谢,叶慎却抢先带着哭腔开口:“鸢鸢啊,我就僭越一回,再叫你一声鸢鸢,父亲能为你做的也就这些了,进了宫想吃什么想要什么就派人拿这些钱去内务府,千万别苦了自己啊…呜……”叶慎终于憋不住哭了出来,陆瑾见势不对忙用帕子捂住他的嘴:“好了好了,再哭下去鸢鸢都要舍不得走了。来人,把老爷带下去。”
屋外进来两个嬷嬷,平静的把叶慎搀扶出去,陆瑾又让叶瑞安和下人去府门口等,自己要与叶瑜鸢说几句体己话。
看着其他人远去,陆瑾小心翼翼从抽屉里端出一小盒香料,眼神示意叶瑜鸢走近闻闻
“记住这个味道,这就是麝香”
她又盖上盖子:“进了宫,怀孕既是好事也是坏事,你一有身孕,就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你,无数把刀时刻准备刺向你,在香料和吃食里面动手是她们最常用的手段,同时也可以是你的手段,你带进宫去,必要时……”她把那个小瓷盒塞到叶瑜鸢的手里,后面的话不言而喻。
外面又有人在催,陆瑾拉着叶瑜鸢的手,跟她一起向门口走去,一会儿问她教习嬷嬷教的有没有记住,一会儿交代她进宫别得罪人,特别是位分高的主子,就像她亲娘一般。
其实,给叶慎当续弦这些年,她一直没生下孩子,早就把叶瑜鸢两姐弟当成自己的孩子了,如今要送进宫去,又是不放心,又是舍不得。
马车已经在外面停了很久了,叶瑞安扶她上了马车,出发前跟她做最后的告别:“阿姐,你要过的好好的,现在就当是我送你出嫁吧。”
叶瑜鸢及笄那年,叶瑞安时常会梦到她出嫁的情形,没有一次不是凤冠霞帔,十里红妆,阿姐盖着大红盖头,欢欢喜喜的上了花轿,梦里他一边哭一边看着花轿远去,可现在,接走阿姐的只是一辆平平无奇的马车,车轮滚了一圈又一圈,马鞭抽了一下又一下,就在这样安静的上午,阿姐进了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