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王夫人把墨燃叫到丹心殿来,摸着他的头,问他:“阿燃,你伤口可都痊愈了?”
墨燃笑眯眯地:“劳伯母挂心,全好了。”
“那就好,以后出门要注意,别再犯那么大错,惹你师尊生气了,知不知道?”
墨燃特别擅长装孙子:“伯母,我知道啦。”
“另外还有一件事。”王夫人从黄花梨小几上拿出一封信笺,说道,“你入门已满一年,是承担除魔之责的时候了。昨日你伯父飞鸽传书,特意让你禁足满后,下山去完成此番委派。”
死生之巅的规矩,弟子入门满一年后便要涉世除魔。
首次除魔时,该弟子的师尊会陪同襄助,此外,该弟子还必须邀一位同门与自己一起前往,为的是让弟子们彼此扶持,明晓为何“丹心可鉴、死生不改”。
墨燃眼睛一亮,接过委任函书,撕开匆匆看了一遍,顿时乐得直咧嘴。
王夫人忧心道:“阿燃,你伯父希望你能一战成名,因此委你的乃是重任,尽管玉衡长老修为高深,但打斗之中刀剑无情,他却不一定能护得好你,你千万不要光顾着开心,看轻了敌人。”
“不会,不会!”墨燃连连摆手,笑嘻嘻的,“伯母放心,我一定照顾好自己。”说完就一溜烟准备行囊去了。
“这孩子……”王夫人看着他的背影,温柔秀美的脸庞上满是担心,“怎地接个委派,便能把他高兴成这样?”
墨燃能不高兴吗?
伯父交给他的除魔之事,发生于彩蝶镇,系当地一陈姓员外所托。
先不管那里究竟闹的是哪门子的鬼怪,关键在于上辈子,就是在这个彩蝶镇,他受妖邪蛊惑,失去了心智,于幻境中强行亲吻了师昧,这也是墨燃为数不多的几次和师昧的亲近,实在是蚀骨销魂。
况且因为他是受蛊惑的,所以师昧都难以计较。
白亲的!亲完人家都没法儿找他算账。
墨燃乐的眼眸都弯成勾了。就连这个委派必须要跟楚晚宁一起完成,他都不介意。
除魔靠师父,撩汉靠自己,这种美差,何乐而不为?
邀了师昧,禀奏师尊,三个人一路快马,来到了闹邪祟的彩蝶镇。
可正在这时,一把折扇忽然向墨燃的方向飞来。
墨燃听觉灵敏,急忙道:“师尊,小心!”嘴比脑子快,墨燃已经后仰翻下马,那把折扇见唬到了墨燃,又向楚晚宁飞去。
楚晚宁早在墨燃喊他之时已经回头,可看到这把飞行的山水折扇竟是无奈的微笑了,并没有像墨燃一样反应剧烈。
可是墨燃见楚晚宁这样就不是这么镇定了。他竟是一个飞扑上去,把楚晚宁扑下了马,和楚晚宁滚在一起。
墨燃紧紧的抱着楚晚宁,一手揽着楚晚宁的腰肢,一手护着楚晚宁的脖颈。就这样,自己滚到了地上,楚晚宁在自己的身上趴着。
像是脱口而出:“晚宁,你没事吧。”随后,几人都愣住了。虽然师昧距离他们二人有些远,没有听见,
但他被刚刚墨燃激烈的反应吓了一跳。他真的没想到,原来在紧要关头,墨燃在乎的竟然是楚晚宁。想着,师昧的心里闪过一丝异样,但他很快收回,依旧下了马,向楚晚宁和墨燃跑去。
墨燃:“我……”刚刚,是真的说漏嘴了。他已经把刚刚的恐吓,当成了前世被刺杀的场面。
前世,墨燃遇到的刺客数不胜数,但是除了薛蒙很少有人伤到他。
可是有一次,刺客竟然杀到了巫山殿,那时,他正与毫无灵力的楚晚宁在屋内共赴云雨。他发现了刺客,急忙给楚晚宁披上斗篷,设下了结界自己去抵御刺客。
可是没杀多长时间,他发现结界有异象,他回头看去,竟然有人想要破坏他的结界去抢人。就在这时,他被刀伤了。
“小心!”他下意识的没有喊出师尊。
他眼睁睁的看着那人要破开结界。墨燃急忙飞去杀了人,自己进到结界抱着楚晚宁:“晚宁,你没事吧。”
还好他是踏仙君灵力高强,都解决了这些蝼蚁,当天,他抱着楚晚宁抱了好久,也任由自己身上的伤流血。
墨燃眉眼扑朔着,趴在楚晚宁身上的楚晚宁面色也没比墨燃好到哪去。他脸霎时间绯红,一脸愠怒。
于是莽莽撞撞的要爬起来,谁知力气没用对,竟然又栽了回去。
“师尊!阿燃!”师昧跑过来赶紧扶起楚晚宁。
纵使墨燃体力再盛,现在也是个没有楚晚宁高的小伙子,被楚晚宁这么一摔,实在是摔的疼。
但还不等师昧来扶他,他就急忙站了起来,他又想看楚晚宁脸颊绯红的样子了。竟直接忽略了师昧伸过来的手,向楚晚宁走去。
师昧再次一顿。
刚一站起来,墨燃便瞥见了骑在一匹白马上微笑的清冷美人,楚晚玉。
墨燃猛地反应过来,对哦,现在不是前世了,他不是踏仙君了。刚刚那么一抱,纯粹是处于习惯;刚刚那么一声晚宁,也是下意识的;刚刚想不管师昧,就去看楚晚宁愠怒的模样,也是出自心底……
他垂眸,想解释。抬眸发现楚晚宁像是不在意径直向楚晚玉走去,手里拿着刚刚“袭击”他的折扇。
楚晚玉似笑非笑,一股高贵不可侵犯的气质席卷着她周围的空气:“淮凝,回来。”
墨燃猛地抬头,像是被一道天雷所劈。一声淮凝,深深的刺进他的心口。
好像有那么一段记忆,墨燃刚刚拜师,天天追着楚晚宁。有一次,薛蒙壮着胆子来红莲水榭找楚晚宁,却看到墨燃对楚晚宁有说有笑,尽管楚晚宁只是淡淡一笑,并不回话,却是一直在认真聆听的。
树上的楚晚玉摇着折扇,喝着墨燃送给楚晚宁的梨花白。因为啊,墨燃知道楚晚宁和楚晚玉都住在红莲水榭,还是姐弟,猜楚晚玉也喜欢,所以每次带到红莲水榭的东西都是双份。
薛蒙看到这么温馨的画面,心里有那么一点点难受。毕竟在此之前,楚晚宁和楚晚玉最宠他了。
他想着,便红着眼睛向外走去。毕竟当时墨燃十四岁,薛蒙十三岁,自是有些小孩子气的。
眼尖的楚晚玉在树上一看到薛蒙,便一个扇子飞过去,用风把薛蒙卷了回来。
楚晚玉好笑似的,看着两个孩子有点争宠的意思,在一旁笑着喝酒。小孩子的事,不管了不管了。
但是他们最后,竟然是在吵楚晚玉手中的折扇叫什么名字。
楚晚玉:“……”
楚晚宁:“……”
“我说了不是西府就是痕落!”薛蒙急的要跳起来,“遥见西府残海棠,泪痕难拭落襟裳!”
墨燃也不甘示弱:“可是这两句诗后还有两字!”
但是墨燃好像不认识那两个字,求助似的望向楚晚宁。
楚晚宁淡淡道:“悬月。”
墨燃急忙接上:“对!悬月!”
薛蒙这下更急了:“你分明不认识这俩字!那你为什么觉得是悬月!”
墨燃脸也通红,结结巴巴的道:“因为,因为,因为我感觉这两个字更简洁,师姑应该喜欢这种的……而且,而且师姑是悬月长老了……”
见薛蒙还想说话,楚晚玉急忙跳下来打断:“停停停,二位小公子,你们不要吵了。我这把折扇,除了你们师尊,没人知道叫什么的。”
墨燃、薛蒙:“……”
“所以我自然不会告诉你们小孩子的。”楚晚玉笑着走到楚晚宁身旁,拉着他一起坐在石凳上。楚晚宁默默的摘着楚晚玉发梢上的小树枝。
“不过,看在你们两个是兄弟,而且,也是师兄弟的份上。我要求你们要同心,将来让死生之巅更上一步。你们今后,要相互挟持,就像我和你们师尊一样。绝对不能兵刃相见。你们要是可以做到,就发誓,然后我就告诉你们它的名字。”
“好啊,我发誓,要是今后和薛蒙兵刃相见,那我就活不过三十二岁。”墨燃说发誓就发誓,但不知道为什么,脱口而出三十二岁。
薛蒙嫌弃的看了一眼墨燃,但实际还是心中动容的:“本少主,勉为其难的答应了。我发誓,要是和墨燃兵刃相见,就……”薛蒙还没说完,就被墨燃堵住了嘴。
“少主,这样的毒誓还是我来吧,你不要发了!”
就这样墨燃把薛蒙拦住了。
楚晚宁微微蹙眉,淡淡道:“以后这般不利的话,还是不许说了。你也是,惯着他们。”说着,便揉了一下楚晚玉的脑袋
楚晚玉倒也没在乎,道:“你们看,这是折扇背面,虽有烟笼寒水月辞亲,泪痕未拭落衣襟一句。但还有两词,繁华欲浸,香消玉殒。我取下最后一字,浸殒。”世人不晓为何楚晚玉不彰后扇,但当时的薛蒙和墨燃知道,她是真的将他们这些晚辈当成了置信之人。
眼看墨燃和薛蒙就要信了,楚晚宁直接道:“玉儿,别闹,既然答应了两个孩子,就别诓他们了。”
这时候楚晚玉直接笑出来声,一点也不像那温柔清冷的悬月长老,反到时像个刚刚及笄的女孩
“你们听好了,这是天下人不知道的秘密,一定要守口如瓶。这把折扇名为淮凝。淮水的淮,凝聚的凝。又通‘怀宁’二字。怀宁,是怀念着晚宁哦。”楚晚玉笑着看向楚晚宁。
为何楚晚玉折扇上的诗句,词语会溢满伤感悲凉,无人而知。他人问起,楚晚玉笑答:“不过是惨淡唯美之景之诗罢了,有何感情呢?”
怪不得,当年死的时候,薛蒙终于忍不住了,说淮凝就是师姑。原来……墨燃心如刀绞,不知道为什么会忘掉这些。
“晚宁,刚刚不好意思,吓到你们三个了。”楚晚玉的语气带笑,又有些戏谑。
楚晚宁现在的脸都还是绯红的:“阿姊?你怎么来了?”
“我自然是怕我的晚宁吃亏,来救晚宁的了。”楚晚玉道。
“阿姊!”楚晚宁脸更红了。
“好了好了,阿姊不说了,省的我的晚宁脸红。”
楚晚玉适可而止,望向站在地上尴尬的师昧与发愣的墨燃,“墨微雨,师明净,刚刚吓到你们了,你们不会怪师姑吧?”
师昧反应的快,垂眸道:“自然不会,师姑多想了。”
师昧看到墨燃愣着不动,急忙碰了一下。墨燃回神,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一旁的师昧又道:“师姑,我们还有除邪祟的任务。马上就要去了,师姑跟我们一起吗?”
楚晚玉摇着扇子:“当然。”
楚晚玉:“我要找晚宁啦,我好喜欢晚宁,晚宁抱抱呀。”
楚晚宁:“都听玉儿的。来 抱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