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7

四月正是海棠花开得旺盛的时节。

阵阵微风悄声来到了路边的海棠树旁，轻轻撷取一朵盛放不久的海棠花，随着风不断的裹挟托举，无声无息的落在了她的肩头。

嫩白色的花瓣像绽开在白日里的焰火，似是有目的的驻停在她的身旁。

轻蹭着她的衣衫，贴着她如瀑般的发丝。

锦上添花，说的就是这幅场景了吧。

林高远有些看呆了。他亦步亦趋的跟在她的身后，目光始终停留在她的背影上。

她变得更瘦了，比上一次见到她时还要再瘦一些。

林高远的目光不知何时变得有些模糊了。他闷声不语，凝望着面前小小的身影。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小姑娘有了这么大的变化呢？

他记忆中白白嫩嫩，整天跟在他身后喊着「远远哥哥」的小人儿，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毫不胆怯的直呼他的大名？

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出落得亭亭玉立耀眼夺目？吸引了不知道多少人，包括他在内的许多人的目光。

是……从什么时候，在对待特殊情感的立场上，变得说一不二，变得坚决果敢？

在林高远的回忆中，小姑娘似乎从未表现出明显的犹豫不决。

相较于她温婉可爱的外表，藏匿在其之下的更像是一个剑客的灵魂。

会毫不犹豫的挥剑斩去所有拖垮她的一切，那些被称之为绝望的东西，在她的剑下都成为了过去。

包括林高远自己。

但他是谁？驰骋赛场的小林将军。

在与和自己一同长大，知根知底的女剑客的对垒中，即便他已经输了好些个回合，可总归还没有到最后的决胜局不是吗？

这场声势浩大而又无声的属于他们之间的博弈，最终的归宿到底是如何，林高远觉得，一切还未可知。

一切——还有逆转比赛的余地。

——

我自顾自的向前走着，围绕着一片巨大的人工湖泊。

不得不说即便过去了这么久，北京的造景还是一如既往地优秀。

波光粼粼的水面倒映着澄澈明净的湛蓝色天空，卷卷微风不断吹拂着路上的行人，仔细的去感受似乎还能嗅闻到空气中淡淡的咸味。

我渐渐驻停了脚步，转身回看身后那道无声紧跟的身影。

猝不及防间，我撞进了一双极尽温柔恬淡的眼睛。

我突然觉得，似乎湖水并没有那么明亮，天空也没有那么澄澈。

唯一可以称之为诚挚热烈的事物，莫过于这个正站在我的面前，微笑着看我的人。

像是恍然间被爱包裹，我不自觉的张开了口。

「想我了吗？」

原以为这样有些直白的问话会让他表现得过于无措，却不想，是我低估了他心中的某些情感。

「想。」林高远噙着笑，淡淡的点了点头。

他双手插兜，笔直挺拔的背脊挡住了炽热耀眼的阳光。

被风吹起枝叶而不断摇晃的巨树枝干，在光的照射下产生了丁达尔效应。

它们不断变换着来时的路，从绿叶的空隙中寻找出口，而后落在林高远的背后，落在他的肩头，落在他的发顶。

从他的臂弯和脸庞中溜走的细微的光束，洋洋洒洒的停在了我的身上。

温柔缱绻，暖意融融。

我愣了一瞬，不可抑制的垂头笑了笑。

「嗯……」我看向他，他也同时看向了我。

「我也是。」

我也是，很想你。

——

光像是突然有了生命，从她的眼中、从她的发丝间、从她的嘴角，缓慢悠长的流释出来。

跳跃的光环绕在林高远的身边，一颗久悬不下的颓靡的心，在此刻突然有了属于它自己的依靠。

一呼一吸间，林高远已经忘记该如何去想，去思考她的话。

他只知道，这是她对自己的肯定。

是对自己微薄补偿的一点点回馈。

他强忍着无比酸涩的眼泪，却到底还是落了下来。

低声的啜泣，颤抖的肩膀，倔强的挡着面孔的手。

一切的一切在此刻都变得像一幅唯美的画卷。

「我真的——好想你」

未曾窥见光的人是不会渴望去到外面的世界，但正是因为接触了那微不足道的美好，他才有了继续追寻下去的动力。

在与她重逢之前，林高远很少幻想见到她会是什么样的场景或感觉。

在他心中，时常想起囡囡的身影和过去她所给予的愿景已经足够让他回味了，甚至有的时候，他想一辈子就这么过去算了。

但——

他尝过那是种什么味道了。

他忘不掉了。

他不想就这样算了。

小姑娘懵懂稚嫩的眼睛里，盛放着无边无际的热忱与坚韧，那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林高远觉得，当这双明亮的眸子注视着自己时，他感到双颊滚烫，浑身炽热，他感到自己的心前所未有的剧烈跳动起来，那些本以为已经过去的东西，在某一刻变得无比鲜活明艳，如旭日初阳，照亮了所有晦涩阴暗的角落，驱散了所有的潮湿与痛苦。

那是他可以铭记一辈子的东西。

散发着耀眼光芒的女孩儿，为自己流下无数次足以灼烧皮肤的眼泪，用着沙哑却坚定的声音告诉自己——

「我想要幸福」

「想要，有你的幸福」

一次次的主动靠近击碎了林高远的顾虑与防备，他忽然意识到，爱情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复杂。

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役中，处于下风和犹豫不决中的他终于选择展开了反攻。

他要把握住这来之不易的缥缈爱意，要让小姑娘无论何时何地何种境遇都能想起他。

他要成为她的氧气，成为她的水源，成为她生活中的方方面面。

林高远要她对自己念念不忘，要她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身影。

他要做她永远的首选，即便不能被她坚定的选择，也要做她的第一顺位。

他要爱她，要让她感受到自己汹涌的爱意。

他要得到她，让她成为自己的牵引人，成为自己生活中的风向标。

他要跟随她的脚步，不管她去到哪里，都必须有自己的身影。

——

兴许是这份爱意藏匿的太久太久，久到林高远都没有察觉到自己的想法早已质变。

但对他来说，只要能够占据小姑娘的全部，不管什么都是值得去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