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晚风冷的刺骨,酸疼的双眼被吹的又胀又痛。兴许是掉了不少眼泪,本就冷冽的风打在脸上凉意更甚,刮得我脑仁生疼。
回到酒店的我眼睛已经疼的睁不开了,浑身疲惫酸软,在无力的躺倒在床上后便沉沉睡去了。
兴奋过后的疲劳总是来的很快,虽然我并没有很兴奋,但总归是绷紧了一根弦长时间的对着电脑工作,不分昼夜的赶着功课,又在睡了许久后匆匆赶往体育场看了比赛,一脸埋汰灰头土脸的回了酒店。
不出意外的,我病倒了。
在混双决赛前醒来时我的脑袋就已经有些昏沉了,只不过我并未在意,一门心思放在林高远身上了。
现在看来,真的是蠢得不行。
我什么时候从以自己为中心变成以林高远为中心了?
不太清楚……记不清了……
算了,无所谓了,再看看吧。
我再睁开眼时,眼前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清。
灯好像亮了一晚上,刺的我下意识拿手挡了挡,却无力的垂在了额头上。
这才发现,我似乎烧的不轻。
看了眼被我堆在一旁毫无热气的被子,我就知道自己是穿着衣服干躺了一夜。
嗓子要冒烟了……
不过我好累,好困……
先睡会儿再说吧。
我默默地对自己说着,皱着眉使着最后的力气为自己盖上了被子。
没力气关灯了,就这样开着吧。
我最后扫了一眼强烈的白炽灯光,再垂头时已经紧紧闭上了眼睛。
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似乎因为我烧得厉害,梦里的我也头晕眼花的。
漆黑的四周像一个漩涡般转了起来,源头是个望不到边的无底洞,毫无预料的将我卷了进去。
眼看着就要倒在不知从哪里出现的石板路上,我惊叫着闭上眼睛,等待着钝痛的侵袭。
但我忘了,这里是我的梦境,我怎么会痛呢?
恍惚间我再低头看去,身体已经被风轻轻托了起来,像离开枝头飘向空中的花瓣似的飘向了远处。
我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只是漫无目的的飞着,与参天大树的枝头齐平,与高翔的鸟儿齐肩。
可以触摸到虚无缥缈的丛云,可以闻到树端最先接触阳光的花香,可以穿梭在人群中,听着最高扬的呼喊,感受着最强烈的生机盎然……
可我还是很疼。
不知道是为什么。
是从胸口传来的阵痛。
短暂又强烈的痛感总能留下最绵长无穷的后劲。
场景在一瞬间变了又变,四周又恢复了起初的黑暗。有一只手不知不觉伸向我的后背,在我毫无防备之际将我推了下去。
我看不见急速下坠的尽头,只知道真的没什么力气再飞起来了。
那是什么……深渊吗?
会不会太夸张了?
我默默地想。
而后坦然的闭上了眼睛,接受着坠落的到来。
「小团子……」
恍惚间,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叫我。
「小团子……」
好熟悉的声音……是谁?
我努力睁开眼睛,却还是模糊一片。
「小团子?」
在眨了好些下眼睛后,我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
「吓死我了,你终于醒了。」
「同同姐……」
陈幸同拍了拍胸脯松了口气,我明显的看到她因为紧张而耸起的肩落了下去。
我张嘴想要叫叫她,却发现喉咙干疼的厉害,一点儿声音都发不出。
「别说话了,起来喝点水。」
陈幸同递给我一杯水,将我从床上扶了起来。
我微微转动脑袋,发现只是稍微动了动便疼的厉害。
眉心因为疼痛下意识的狠狠皱起,陈幸同见了,本就没铺平的额头蹙的更厉害了。
「你知道自己烧的多厉害吗?」
她表情看起来并不太好,似乎想发火说我两句,话到嘴边又被生生吞了回去。
「你呀你,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一样,这么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儿。」
床头不知何时多了一袋子药,陈幸同看着说明书递给了我一颗布洛芬,我就着水喝了下去。
温热的水没过喉咙的一瞬间,钻心的疼瞬间袭遍全身,我震颤着抖了抖,眉心再一次狠狠锁起。
「再吃一颗这个。」
眼前又多了一颗药,我被刚才的疼痛吓得连连摆手,却被陈幸同一个眼神瞪了回来。
「你敢不喝?烧成这样让你爸妈知道了他们以后都不准你来了。」
我无力的舒了口气,捏起药闭上眼睛喝了下去。
真的好疼……
我紧抿着唇,想要叫喊出声却怎么都使不上力。
「我给你买了点粥,一会儿吃了吧。」说着,陈幸同从袋子里把吃食一个个拿了出来,「外面疫情还没完全好呢,你可到先生上病了。」
她一直都是个温柔的人,对谁都是一副笑脸,我从未见过她如此生气的样子。
想着是我太不关照自己了,陈幸同也看不下去了。
「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你也不接,信息也不回。」她端着粥坐在我身边,严肃的看着我,「要不是我着急向前台要了房卡,我还不知道你烧的这么厉害!」
她舀了一勺粥递到我嘴边,此刻我也不矫情于喉咙发炎了,乖顺的吃了下去。
热流伴随着痛感传至全身,这样复杂的感受还真是少有。
我暗自腹诽着。
「看你身上烫的,都要成熟的了。」
她伸出手在我脖颈和手臂处探了探,生气又无奈。
许是这粥太过香甜,也或许是身上烧的太过厉害,不知怎的,我眼眶里竟生出泪来。
「怎,怎么了?」陈幸同惊讶的望着我,用纸擦了擦我的眼泪,「哪里难受,说不出话就写在手机上告诉我。」
我接过手机,在屏幕上快速的扣下一行字。
「同同姐,你对我真好。」
她愣了一瞬,而后噗嗤笑了出来,嗔怪着戳了戳我的额头。
「你啊……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她永远都是这样的温柔,温柔的像春日里潺潺的流水,清透和缓,动人心肠。
「我给高远说一声吧,他这会儿才刚刚开始比赛。」
说着她就要拿起手机,却被我一把按住了。
「怎么了?」
我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打电话。
「别告诉他」
我举起手机放在她眼前,陈幸同看完的一瞬间,眼中露出复杂的神色。
我垂头躲开她的眼神,多少有些逃避意味。
空气突然陷入了沉默,我们谁都没有发话。
「行吧,」我颤动着睫羽抬头望去,「有什么等他所有比赛结束了再说。」
陈幸同给了我一个安定的眼神,我终于放下心来松了口气,倾身抱住了她。
我知道,陈幸同一定是意识到了什么,只是不愿明说而已。
「同同姐,谢谢你」
我用仅剩的吐气在她耳边呢喃着,陈幸同愣了愣,又紧了紧抱我的手。
等她走后,我再看手机时发现,在我昏睡期间林高远发来了许多信息,打了好几通电话。
「开赛前一个小时我没看手机,不知道你在场」
「你回酒店了吗,我去接你吃饭吧」
「睡了吗」
「好好睡一觉吧,赶作业很累的,囡囡辛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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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好」
「一起吃早饭吗」
我从昨晚一直睡到现在的晚上八点,睡了将近二十四个小时,见我中午还没回信,林高远不免有些着急。
「囡囡?」
「你还好吗,为什么不回信息?」
他不间断的打来电话,从一开始每隔二十分钟一次,到一个小时后每隔十分钟一次,一直到他上场前,又连着打了五个电话。
我倚靠在床头,无力的吐了口气。
「我没事,就是前两天太累太累了,一下睡了一整天」
我脸不红心不跳的撒着谎,为自己长久的消失找补。
林高远在比赛前一直在体育场训练,如果没有特殊情况不能擅自离队,他不确定我是不是真的有事,所以才拜托陈幸同来看看我,在知道我没什么事后才放下心来。
「明天我要在酒店完成学校给的活动任务,比较麻烦,就不出门了,完成后我会去找你的」
因为病的严重,又恰好撞上他没有比赛的时候,我不想影响他后天的比赛,便提前找好了借口。
「我还是很困,先睡了,晚安」
退烧药的药效来的很快,即便我睡了很久还是挡不住困意,关了手机便睡了过去。
这边,林高远在比赛结束后第一时间看了眼手机,越看眉心皱得越紧。
小姑娘这么忙的吗……
看她这意思是不想自己去找她。
一想到明天一整天见不到她,林高远心里像是被塞了团海绵似的发堵。
他已经好几天没看见她了……
真的好几天了。
被蒙在鼓里的林高远并不知道他心心念念的小姑娘此刻正躺在床上难受的心里发慌,这样漏洞百出的借口却因为他的信任而变得天衣无缝。
两人携着不同的心思各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分明是互相牵挂着的,却又好像互不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