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蓝蓝,晴空万里,又是不下雨的一天。
枣花村的村尾有一户人家的院子外围满了村民,院子内传出争吵声。
二儿媳妇张小兰尖锐的声音响起:“娘,小姑子未婚生子,不知廉耻,就该把她和野种赶出家门,让他们自生自灭。”
陈冬花捂着胸口,眼神中透露出痛心疾首的神情,她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颤抖着声音问道:
“仲锋家的,你说谁不知道廉耻,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们可是一家人呐!”
张小兰脸色嘴角上扬,冷笑道:“谁不要脸,我说的就是谁!小姑子刚怀上那会,一碗药堕了,就当啥事都没发生过。关上门来,这事就只有我们自家知道。”
“可小姑子偏偏不,非要生下來,现在整个村子的人都知道,赵家的女儿未婚生子,我们家在村子里被人指指点点,抬不起头。”
“这样的人就该浸猪笼。”
这段话如同一道响雷,村民面面相觑,纷纷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在这个保守的小村子里,未婚先孕被视为一种极大的耻辱。未婚先孕虽不违法,但传统观念仍然深深扎根在村民心中。
在旁沉默许久的赵仲锋突然道:“娘,我们让大妹在家生下孩子,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咱们家不能把孩子养大,先不说这是多了两张嘴吃饭的事,就单单是村里的闲言闲语、唾沫星子就能淹死人!”
陈冬花感到心如刀绞,泪水忍不住涌上眼眶,她望着二儿子,眼中充满了失望和痛苦。
她无法接受自己的二儿子竟然如此冷漠无情,将亲人置于绝境。
张小兰一脸理所当然的道!“娘啊,小姑子在床上都躺了三天还醒不过来,眼瞅着快要咽气了,是小姑子自己身子不争气,怨得了谁呢?”
“放屁!”陈冬花大骂一声,疲惫的脸上闪过一抹慌张,紧张地看向屋内奄奄一息的赵大妹,“我女儿还活着呢!”
赵仲锋也看了眼屋内,皱着眉,语气坚定地说:“反正这俩父不祥的孩子,我们不养。”
“对啊,凭啥我们来养。”张小兰附和着丈夫的话,凶狠的说:
“不如把这对野种卖去其他村里那些缺儿少女的人家,这样还能换来一些钱呢。”
还没等陈冬花来得及反驳,一直在院门外窥视的张母按捺不住,走了进来。
张母看着陈冬花,脸上带着虚伪的笑容,嘴里却说出了无情的话:
“就是啊,亲家,你们家也不是什么富裕的人家,只是勉强能够维持生计,不至于饿死而已。”
“现在突然多了两个孩子需要养活,你们怎么负担得起?还是想办法处理掉吧。”
“一个没出阁的闺女,让人搞大了肚子。这事传出去,家门败坏,以后还有谁跟你们赵家结亲呢?”
张母过来拉着陈冬花的手,接着说:“亲家呀,你不为你的两个儿子考虑,你也得为你的小女儿打算才是,你可不是只有赵大妹一个女儿。”
张小兰趁机道:“父老乡亲们,大家都来评评理,如果是家里富裕,养两个小孩也没什么,可现在小姑子已经不行了,孩子我们也养不活,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么办呀,呜呜……”
看热闹的人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赵家那大丫头,平时看着挺乖巧懂事的,怎么会做出这种不光彩的事来,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呐!”有人摇头叹息。
“可不是嘛,如今干旱已经持续这么久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下雨。庄稼因为缺水,收成肯定不好,大人都吃不饱饭,更别提吃奶的娃娃了。”另一个人忧心忡忡地说。
“我觉得,世昌家的,你还是得为活着的人着想一下。毕竟你们家还有两个儿子,一个小女儿和一个小孙女需要养活呢。”有人对着陈冬花劝道。
“对啊对啊,如果为了这对野种,让全家人都跟着受苦受累,到时候想哭都找不着地方哭啊。”其他人附和着。
“应该去报告村长,像这种伤风败俗的人和那野崽子就该被浸猪笼!”有人义愤填膺地喊道。
陈冬花双目赤红看着周围的人,像一头护崽子的母狮一般,“谁敢动我女儿和她的孩子,我和他拼命!”
“呸!不要脸的货色,还当成宝贝。”张母狠狠啐了一口,仿佛看到了什么恶心的东西。“真是倒了血霉与你们这样的人家结亲。”
听到这话,陈冬花怒火爆发,她猛地扑了过去,一手攥着张母的衣裳领子,另一只手啪啪扇了她两个耳光。
张母被打得有些懵,等她反应过来后,立刻也不甘示弱地反手揪住陈冬花的头发,用力拉扯。
两人扭打在一起,场面一度失控。
张小兰见状,毫不犹豫地直接冲上去帮着自己的娘一起对付陈冬花。
她狠狠地抓住陈冬花的胳膊,试图让其无法动弹。
赵仲锋站在一旁,一脸焦急。
他既惧怕媳妇和丈母娘,又担心自己的娘会受伤,左右为难。
最后,赵仲锋只能一边劝架,一边护着陈冬花,试图将她们分开。
周围的人赶紧上前拉架,场面很是混乱。
而屋内的赵锦恬做梦都想不到,自己居然成了穿越大军中的一员。
她在床上坐起身来,用茫然的眼神看向四周,周围的一切皆是那么陌生。
她的身旁还躺着两个熟睡的奶娃娃。
屋外的吵闹声让她的头疼欲裂。
这具身体似乎睡了很久,脑袋昏昏沉沉的,记忆时间线出现了错误。
她记得自己在被窝里听小说睡着了,怎么睡醒就来到这了?还穿成了一个未婚生子的村姑。
记忆在断断续续的恢复,有她本人的记忆,也有这具身体的记忆。
她穿过来的这个国家是大周朝,历史上并没有这个朝代,所以她可以确定自己来到了一个平行世界。
原主未婚生子,她也不知道孩子的父亲姓甚名谁,何方人士,只是那晚匆匆见过一眼,便昏睡过去了。
几个月后,陈冬花发现原主的肚子越来越大,带她去镇上的医馆检查,这才知道她怀孕了,而且怀的还是双胞胎。
由于持续的干旱,粮食非常紧张,家家户户都在省着点吃。
原主本身就饿着肚子,再加上怀有双胎,身体状况很差。
尽管原主最终成功分娩,但这个过程耗尽了她所有的精力。
原主昏迷了整整三天,最终还是没能挺过去。
赵锦恬这个游魂趁虚而入,穿越在和自己同姓的古代赵大妹身上。
记忆中的陈冬花极其宠爱原主,当得知原主想要生下孩子时,陈冬花决定等到孩子出生后将他们记挂在二儿子的名下。
二儿媳妇张小兰嫁来三年无所出。
在这三年里,张小兰喝了无数的汤药希望能够怀孕。
陈冬花还花费大量的银钱,让小夫妻两人去县城和府城寻找有名的大夫瞧瞧。
得到的诊断都是夫妻俩身体挺好,没有孩子只是时机未到。
有人建议让小夫妻俩先收养个孩子,也许这样能带来好运,说不定可以抱子得子。
陈冬花想的是,与其收养别人家的,不如选择自己家的。
陈冬花把这事跟二儿子夫妻说了后,他们是同意了的,不成想现在孩子出生了,这夫妻二人却反悔了,还闹得人尽皆知。
理清楚原主的记忆后。
赵锦恬悄悄下床,朝着屋外走去,她想看看外面发生的事。
“别打了,村长来了!”不知谁喊了这么一句。
不多时,一位看着四十多岁的男子走了过来,看到扭打在一起的人,立刻气得跺脚,大声吼道:
“哪有做人儿媳的竟敢公然殴打自己的婆母,这简直就是大不敬,大不孝啊!”
“张氏,还不快住手!”
“你们快把人拉开!”
村长在村里颇有威望,大家都听他的。
他发话了,张母和张小兰才被人双双拉开。
“村长,你来了正好评评理,赵家大丫头还未成亲就生了孩子,现在人也要咽气了,留下两个野种让我女婿一家养,这是何道理?”张母愤恨地道。
“村长,我……”张小兰话还没说完,就瞧见站在人群外,脸色苍白得吓人的赵锦恬,当下尖叫一声,“鬼啊!”
周围的人被她吓了一跳,纷纷转头看去,大白天的怎么会有鬼?
只见赵锦恬满脸苍白,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倒似的,正一脸虚弱地看着他们。
众人露出惊讶的表情,目光都集中在了赵锦恬身上。
大家心里都很疑惑,她不是病入膏肓了吗?怎么现在还能下床行走了?这是又活过来了?
陈冬花此时的头发凌乱不堪,身上的衣裳也皱皱巴巴的,脸上更是有多处被张母和张小兰抓伤的痕迹,但她自己却丝毫未觉。
当陈冬花看到赵锦恬时,激动得立刻跑上前去,一把扶住了她,并关切地问:“大妹?你终于醒了,真是太好了!”
“早上看起来快要死了,现在竟然好了?”张小兰嘀咕道。
“之前不会是装的吧?”张母说道。
“不像,脸色白得跟鬼一样,装不出来。”有人接话。
村长大手一挥,“行了,都消停会,安静!”他瞪了众人一眼,然后走向赵锦恬。
“大丫头,你好点了吗?”村长关切地问。
赵锦恬虚弱地点点头:“二叔,我好多了。”
村长赵亚昌是原主的二叔,原主的父亲赵世昌两年前去世了。
村长点点头,“别在外头吹风了,你回屋休息去吧,得坐好月子。这里的事我来处理。”
说完就让陈冬花扶着赵锦恬回屋了。
待她们走后,村长转过身对着张小兰怒目而视,厉声道,“张氏公然殴打婆母,是为大不孝!”
一旁的张母护急忙护在在张小兰身前,立即道:“赵大妹未婚生子,按照村里的规矩应当浸猪笼。”
听到这话,村长不禁冷笑一声,“太后娘娘当初便是未成亲前就生下了新帝,按你的意思是,太后娘娘也得浸猪笼?”
知道自己冒犯了太后,张母吓得结巴起来,“我,我没有……”
众人这才想起刚册封的新太后和刚登基不久的新帝在十几年前也曾这样被人羞辱过。
先帝和太后琴瑟和鸣、举案齐眉,为此先帝发布诏书:未婚先孕者、寡妇怀孕者,如找不到孩子的生父,无人愿娶,无法再嫁者,可到衙门办理女户,独自抚养孩子。家族宗人不可动用私刑。
只是这样的诏书,被门下省驳回了,不能称为诏书,先帝无法冒着朝局动荡的风险,将门下省一干官员全部罢黜,只能不经过中书门下,使用中旨发出命令,不过这样的旨意没有太大权威性和正式性,底下的官员有权拒绝执行。
后来先帝在朝上的地位稳固,再次发出这样的诏令,官员们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接受了。
村长冷冷地看着张母几眼,然后对着众人郑重的说道。“未婚生子这事,以后休得再提了!”
“大周历来以孝治国,张氏殴打婆母,犯了七出之条,去祠堂门前罚跪三个时辰。”
“如有再犯,赵家要休妻,我作为村长是第一个支持的。”
村里人都听得出来,村长这是给赵家大房撑腰,虽然两房早就分了家,赵世昌也没了,可毕竟一笔写不出两个赵字,打着骨头连着筋呢。
张小兰听到这样的惩罚,求救眼神看向赵仲锋。
赵仲锋眼神闪躲不看张小兰,他之所以反悔不养大妹的孩子,是因为前两天无意间偷听到娘和大哥的对话,让他知道了赵大妹不是赵家的孩子,是娘在外面捡回来的。
当时的赵大妹刚生产完,就剩下一口气的样子,娘十分紧张,怕她挺不过去,跟大哥说漏了话。
原来大哥也早就知道这事,全家只瞒着他和小妹。
他心里气极,赵大妹都不是他的亲妹妹,他凭什么要养她的孩子?凭什么要帮她承担后果?
娘还让大哥上山碰碰运气,看是否能猎来野味给赵大妹补身子。
趁大哥出门了,他就去找了娘,跟娘说起这事,可娘不同意,也不准他把赵大妹的身世告诉众人。
后面妻子张小兰知道了他的心事。
妻子给他出了一个主意,把这事闹大,把赵大妹逐出家门。
他同意了,他不想赵大妹这个祸害继续留在家里。
只要有她在,娘永远看不到他,他也只能是万年老二无人疼。
不理会赵仲锋夫妇心里如何作想,村长招呼着众人往院外走去,“好了,大家都散了吧,该干嘛就干嘛去。”
“不要东家长西家短的影响了村里的风气。”
“地里都旱得不成样子了。”
“闲得没事就去河里多挑水灌溉庄稼。”
“要尽自己的所能,不能让收成真的减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