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传来一阵阵沙哑的咳嗽声
“今天感觉好些了吗?凌小姐”
医生缓缓推开门,视线迎面撞上那张苍白的脸
她有气无力瘫坐着叹气,紧皱着眉头,她正低头看着手中的报告睫毛根根分明,近看嘴唇干的要裂开
“嗯,还好,至少还活着?”
凌藤紧皱着的眉头,直到看到她进来后悄然舒展开来,她的语气不紧不慢,脸上甚至还浮现出了笑意
但王医生可笑不出来
“你……真幽默?”
王医生被她的话惊得揉着太阳穴,有时候人无语到极致竟然会被逗笑
“你不必瞒着我,我一直都能接受的”
凌藤神情严肃了几分,语气闷闷的问
“……”
王医生一言不发,只是默默递上了口袋里被他事先折好的病危通知书,同时也不禁捏紧了衣角
这是他无法想象的,更准确来说是她不想相信,眼前的女孩在几月后将尘归尘土归土
两年不长,所以说医生同情病人是职业的禁忌
至此两个孤单的人相互取暖
王医生只感觉鼻头酸涩涩的,尽力不让眼泪流出来
悄然间泪水早已滑落脸旁
原因无他,在凌藤的身上看见了自己已逝多年的妹妹
两人本以为会迎来好转,病情却再一次恶化
日子不是一帆风顺的,就像她曾经安慰凌藤的一样
也许不知不觉间早已将她当成了家人……
可惜日子太快了,半年时间,就此生命进入倒计时……
此时当事人凌藤一脸平静的看着通知书,那双灵动的杏眸看了一眼通知书,又悄悄撇了一眼王医师
眼神也暗淡了下来……
“我想静静
病房被安排在窗口处,在3楼旁边刚好种着一棵大树,常常听到树枝的鸟儿从中窜来窜去的叫,听着灵动生气
反常的是今天的鸟儿却不叫了
凌藤叹了口气,心里一阵酸涩
她早已没什么所留恋的了,这是注定属于她的结局
可她还是想试试……
床头的手机在一片细雨中的簌簌声,清晰重复着
“嘟……嘟……嘟”
机械重复着,凌藤麻木地坐着,等着,等着
等来了死亡的降临,和家人们的狠心
热泪啪嗒落在被子上,使她苍白的脸上,多了一抹红,是红血丝布满了眼球,眼角也被晕染出了绯红
她不害怕,只是这次她不想静静的听着冰冷的嘟嘟声
不甘,愤怒涌上凌藤的心头,更加坚定了切断为家人所有的精神脐带
窗外雨点滴答滴答打在树叶上,吹起了阵阵凉风,树在雨中轻轻摇曳,白纱的窗帘也被大风吹起,雨丝落了起来,远处缓缓升起的白雾了……
凌藤打伞跑到了医院的亭子里,凉风吹到身上很冷
这里让她想起了儿时,自己喜欢雨天出来玩,在妈妈的花园乱逛,带上透明的伞,穿上妈妈精心准备的雨鞋
站在院子里,倾听雨点打在伞上的声音,睁大眼睛观察雨点滑落的痕迹
看雨中妈妈在园子里种的各种花,雨点附在花瓣上凄惨美丽
藤蔓爬上高高的围墙,自己一一喊着花的名字,而妈妈总在身后,默默看着……
多年后的今天,只剩她独自坐在亭内
她感到了落寞,世界如此寂静没有一丝脚步声,没有一点谈话声,来到了无人区
她想是时候回岸了……
凌藤坐在办公室内,房间意外的整齐干净,空中弥漫着淡淡的一股兰花幽香,扫眼看去柜子上放着一盆玉兰
她依稀不记得弟弟喜欢兰花
曾无数次踏入的办公室,这也还是她第一次这么仔细的打量这间屋子
“抱歉,有些耽搁了”
“嗯,没事”
林屹泽漫步走到办公桌拿起杯子仰天猛喝了几大口,这才心满意足的坐下
“姐姐,您来找我是?”
林屹泽话末停顿没说完,巧妙的反问回去
凌藤动作也随着停顿了下来,她没敢再抬头望去,害怕谎言再次被弟弟的目光所看穿内心,那会让她心虚的说不出话
她右手的大拇指磨蹭着另一只手的手背,不知过了多久,才结结巴巴的回道
“我想要钱……大概会很多吧……”
林屹泽瞳孔猛的收缩,还没有从震惊中醒来,结果自己亲爱的姐姐又给了自己一个暴击
准确来说对他是小惊喜
凌藤虽然只是自己名义上的姐姐,但她却极少回家,等到自己对她的印象都快要模糊时,对方又悄然闯入了自己平静的生活,高傲的她又低头借钱
林屹泽虽对此感到不解,但更多是取而代之的心酸
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他心心念念的姐姐了
他曾无数次幻想的场景映照在眼前,她很忙,匆匆来,匆匆去
自己也只能看见她的背影
“姐姐,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但他的直觉告诉他,凌藤出事了,而且是天大的事,才让他再次看到了姐姐
温润的手包裹住了凌藤的手,由松到紧,也牵动了凌藤的心
让她第一次觉得这个义弟也挺不错的
这些年她一直谎称在外地工作,她在逃避回家这件事情,不管是团圆的过年,是节日,对她都是平凡的一天
生活一直迷茫着,没有一束光……
凌藤早在12月份时查出了病,那时她才26岁,她和家里的关系并不好,只上完了高中便没在读了,她从使至终都记得他们那张丑恶的嘴脸,把失去利益的自己赶出了门外……
“我没事,可能这笔钱短时间还不上你”
“嗯?姐姐,没事一家人不用还”
“姐姐……我……”
林屹泽挂在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只剩余肚子里那句未说尽的喜欢,奇怪吗?
为什么喜欢,多年埋藏在心里的污点,挥之不去,洗不干净
他等待了很久却没等来那个时机,可一次次对上凌藤那双死静得宛如深潭般的眼眸,又一次次怀疑,是谁改变的了姐姐
“什么?”
“姐姐……我……常回来看看我”
“好的”
他再一次懦弱的保全了这层微博的关系,但也无时无刻再次提醒他,并非真姐弟的关系
……
凌藤走的匆忙,塞给了林屹泽一份被密封好的信,并叮嘱了对方,只有得到了自己的允许,才能打开的信
走了不远,只听见包中的手机叮的一声响,100万便到账了,她并无太惊讶,只是心里暗暗算着日子
那封信便是她最后的筹码,只是在她死后才会生效罢了
凌藤在一阵摸索寻找中,太久没回过家,记性又差,路都找不到了,但好在最后终于找到了房门
房租老太太热情的帮她拿出备用钥匙开了门,房子只不过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出租屋,但却被布置的意外温馨……
“就这样吧……”
就躲在家里,但她混乱而短暂的一生平静的收尾
凌藤平躺在床上,年久失修的水龙头滴答滴答响,就像进入了无限循环,让人听得心慌,空间中也更加寂静周围的空中弥漫着淡淡的霉味儿
凌藤的头欲来欲沉重,直到她轻轻睡去
“凌藤,你睡着了吗?”
稍显稚嫩的女声从耳边轻飘飘的传来
一张陌生的面孔出现在凌藤的眼前,她若无其事的轻“嗯”了一声
她正趴在地上,梦中的场景在公园里伴随着刺骨的寒冷,周围的也天黑压压的,刚才呼唤她的女孩走近扶起了她,替她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
凌藤望着他,奇怪,距离很短,面对着面却始终看不清她的脸
她的头发遮住了眼睛,只能看见鼻子和嘴巴,女孩朝她笑,转头指向人群
还没等凌藤做出反应便被她拉了过去,指着被人群团团围住的两人,凌藤有些看不清,走上前轻轻拨开了两边的人,独自站在第一排
是一对情侣,男生正在向女生求婚,女生好像说了什么喜极而泣点头答应了,两人激动的抱在一起,这并不是凌藤所关注的
“奇怪,为什么我看不清他们的脸?”
凌藤嘀咕着
她回头便看见那女孩笑得贱兮兮,在自己的注视下慢慢又变成了开怀大笑,是捉弄完人得逞的笑……
“你在笑什么?”
“笑你可怜的、引以为傲的的真……”
……
凌藤也随着猛的被惊醒,被子已经被她踢到了床边,自己显然是被冷醒的
一觉起来头还是昏沉沉的,她不在乎了,自己早就时日无多了,拉开窗帘,迎接新的一天,刺眼的阳光冲破阻挡折射了进来
已经是中午了,床头闹钟也悄然指向了12点
从早晨睡到下午,一天半,自己看来已经提前适应了躺尸的生活
凌藤她似乎觉得自己好了一点,但指的是精神,并不是身体现在她的身体依然很酸痛
连最基本的跑都跑不起来,凌藤在梳妆台前简单的整理了自己的头发,枕边的手机却响个不停
“喂?”
“好久不见,凌藤”
电话那头陌生而又让感觉熟悉的声音响起,奇怪,她想不起来,但又莫名熟悉
凌藤一下呆住了,死一样的沉默,她不死心,又看了一眼备注:霍雯
手机那头还在自言自语,凌藤静静听着不知道该回什么,从对方的言语推测出了是高中同学,在记忆里模糊的人
“怎么了?不说话?我前几天在医院好像看见你了,你病了?”
对方语气急促带着鼻音
凌藤一时哑口无言,心也嘭嘭的跳自己也分不清是欣喜还是怕被识破的紧张
电话那头的对方接她不吭声更加担忧,凌藤坐在床前一遍又一遍的平复心情,她又疑惑又好奇,硬着头皮回了
“没有,不是什么大病,谢谢担心”
对方去很疑惑的嗯了一声,拖出了长长的鼻音,片刻后又回答
“还挺有礼貌的,凌藤你的说话方式像变了一个人”
可是又轮到了凌藤疑惑了
“你什么时候飞回国了?”
凌藤又被这个问题问住,高中她便没再读了,她骗了所有人,说她只是出国工作了,事实是她一直在本地一个角落苟活着
她眼睛一阵酸涩,这些年的生活太累了,而他们却并不知道
这也是她不想让人知道的,凌藤和那头的人聊了很久
这位陌生的朋友啊,让人心暖暖洋的,凌藤敞露了不少心声
直到最后电话那头的女人问出最后一句
“你今晚有空吗?”
……
“清木定了同学宴,就在中央广场洒楼的最顶楼,以前的校友也会来的”
……
“你不来的话,我帮你推掉了?不用勉强自己”
凌藤更多是迟疑,她更加好奇这位霍雯是谁?当然答案将在今晚揭晓
于是她答应了下来
她躺在床上,侧耳听着闹钟指针跳转的滴答声,已经到2点了
凌藤不怎么在乎流量,只是感叹了一句时间流逝的真的好快,今天出奇的有人关心,那层面具后面又是怎样的呢?
这间出租屋很安静没有任何施工的杂音,小区位置比较偏僻所以小区没有多少人,住户大多是一群喜好安静的老人
既自己检查出绝症后自己便一直安心住在医院,很少回这间出租屋,但每月的定金自己还是会按时给,不是什么,只是凌藤总对这间房子有十足的依赖感,换句话来说这是她不可分割的精神地方
某一天她某悄然发现她原来的生活从回到这里开始似乎少了一部分
自己的直觉就像这套房子一样奇怪,明明自己是独居,却有两个牙刷杯,饭桌椅子也有两把,拖鞋也有一双男式的等等,但衣服却只有自己的
这些事情疑惑了一会儿她便没有再多想……
可能是自己太久没有回来住过吧
也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