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江映根本没想到这人受了重伤后还如此狡猾，来不及反应，藤蔓早已插入她的胸膛。鲜血顺着胸口流了一地，支枝当即晕了过去。

等再次醒来，支枝并未发现自己身上有任何伤口。她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一片竹林外。

迎面走来两人，他们一边走路一边聊天。

个子高大些的正是那夜的妖，他说他叫林岩，出身武学世家，有着一身好武功，想和另一位男子交个朋友。

旁边另一位与他体格恰好相反。

他温润如玉，同时也身体孱弱，在这危机重重的世间，他像是一株脆弱而强劲的枝丫。

他们去的是同一条通往江陵山的路。那时的他们会坐在溪边畅快地饮酒，任微风吹乱他们的发丝，交谈着去往江陵山的期望。

随着溪流哗哗的声响。

竹山身体内散发出来的自由和洒脱，与他那看着弱不禁风的身体，好比枯木上萌芽出另一种生命的花。

他们了解到对方的心中都有着一般人难以理解的冀望。

武学少年不顾家人反对，执意出门去践行他那在家人眼里虚无缥缈的理想——踏遍山河，锄奸扶弱。

孱弱的学子拖着自己的身体想再去看看这世间草木，山河滚滚，哪怕丢弃这几世家学。他深知自己很难走下去，可他却也不甘拘于一方天地。

因为心中怀有相似的天地，命运的藤蔓将他俩缠绕着拖至到对方面前。

这是无法抵抗的。

从此高山遇上流水，美景遇上诗人，一场豪情铺展开来。

两人从此相伴一起登上那遥远的江陵山，打算先学一身本领，再去看这人间，挥洒肆意的豪情壮志。

可这上江陵山的路那是寻常人能走的哪。

场景一转，支枝看见两人从山谷跌落。

不过还好崖壁上有个平台接住了他们。

支枝飘着到崖壁上，她好奇地伸手碰了碰石壁，手指穿了过去。

看来她可能是看到了林岩的记忆，又或是……回到了过去。

林岩先醒来，却发现旁边的竹山头部血流不止。原来摔下山崖时是他护住了他。

鲜红的血液顺着崖壁的缝隙往下面流去。林岩第一次见到，他那样原来孱弱的人流了那么多的血。

直挺的崖壁上没有任何出路，如今竹山又受了如此重的伤，怕是……

崖壁上有几颗藤蔓，林岩就这样背着竹山往上面爬啊爬。不知道从崖壁上摔下来多少次，他背上的人早已没了呼吸，他依旧要往上爬。

他要带他上山。

终于在一次从崖壁上摔下去后，林岩也晕了过去。

支枝没想到他们之间竟然还有如此一段令人唏嘘的友情和经历。只是，林岩是怎么变成妖的这让她实在想不通。

此时崖壁上一藤蔓突然散发着奇异的光，那是精怪即将化形的迹象。

那妖入了林岩的梦。

“我可以帮你救他。”

“怎么救?”

“把你的身体给我，我自会告诉你方法。别担心，你我可以共用一副躯体。”

一些即将化形的妖喜欢换上人类的躯壳，省去化形的步骤，而且能更好的杀人，取血修炼。

身体……那林岩不再是他。林岩犹豫了片刻，可想到竹山因他而死，他最终答应下血藤妖的条件。

血藤妖也告诉了他复活之法。

一股妖气不断地往林岩的身体钻，那妖的魂魄却不想他说的那般共享身体，反倒想要一同占据这具身体，把原本林岩的魂魄灭杀。

林岩自然察觉到了不对劲，与这股妖气抗争，想要拿到身体的主导权。

虽是个小妖，但对于一个人类来说早已是绰绰有余。林岩被折磨得头痛剧烈。

“你不是想复活他吗？那就用你的身体来做交换吧！我很公正的，一命，换一命。”

血藤妖的声音像是要撕裂林岩的脑袋。

“你敢保证你会救他吗？果然，妖都是狡猾的。”

“对啊，我后悔了。你的身体会变成我的，他也会被我的藤蔓缠绕，吞噬，直至变成一团血窟窿。”

他突然想到竹山，想到他与他的约定。

还想到了出门时阿娘给他从一位道长那求来的护身符，他一直放在衣服里侧靠近心口。

“是吗？”

似是察觉到什么不对劲，那血藤妖突然惊得叫起来，“你做了什么？你究竟做了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没办法吞噬你的魂魄，占据你的身体?”

林岩的阿娘同他说这符能稳定他的心智，避免他被妖怪迷惑。就好像预料到他如今的出境一般。

“你们妖怪狡猾，人也是啊。”

那一年林岩独自一人来到江陵山的山顶，整理好衣襟，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今天天前困住了他们的崖壁。

“高山止流水，美景失墨客。”

从此林岩就也变成了一只妖，仔细来说，顶着竹山躯壳的妖。这与他那救人之法有关，那救人之法便是杀掉一百零一个带有灵气之人，取其心头血，凝成一颗返生丸。而用人类的躯壳混入江陵不易被人察觉。

支枝看着这一切真真切切地发生在自己面前，不得感慨林岩对好友的情感由真挚开始变得疯魔。

睁眼，江映正坐在自己床边给自己把脉。

“醒了。可有不适?”

支枝并未觉得心口受伤出有什么疼痛感，许是刚醒，睡眼惺忪，只得摇摇头。

“抱歉。”

她不知道江映为何突然与她这般道歉，觉得疑惑。

“师兄怎么会觉得抱歉呢？分明是那妖怪捅了我。”

她大抵也猜到了她这师兄可能觉着是自己没保护好她。

说来奇怪，支枝当时的心口被捅出个大窟窿，竟神奇地愈合了。江映没打算与她说这事，这实在是奇怪。

“那妖呢？”

“被压到猎妖台诛杀了。”

祸害了那么多人，这也算是个代价了。

只是，她是怎么会到林岩的记忆或者说过去里去的呢？她实在弄不明白，于是把这事告诉了江映。

“大抵是你天神神力，能窥探他人过往罢了。”

“这么神奇?”支枝还是第一次知道自己有这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