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知的地方

眼前，是一个西装干净，穿戴整齐，面相温文儒雅的男人，他的手上拿着一个板子，边记录边问：“最近有没有什么暴力行为？”

“没有”回答他的是坐在男人对面的一个少年，19、20岁的模样。

“上次治疗过后有没有心情烦躁，郁闷或者……短暂失忆？”西装男人放下手上的板子，仔细的盯着少年脸上的表情。但可惜少年的表情非常木讷，好像知道男人会通过他的微表情察觉到什么。

“没有”少年的回答依旧是那句话。男人盯着少年看了好久，最终才撤回了眼神，确定少年所说无误后便自顾自的收拾起了东西。

男人是少年的专属心理医师，是少年的母亲专门为少年请来的。最初少年被确定为具有反社会型人格障碍，担心他具有暴力行为，才进行的精神和物理治疗。但直到现在也没发现少年有任何暴力行为的蛛丝马迹，男人觉得是时候暂缓治疗，进行一段时间的康复期。

西装男人觉得少年的母亲也许是太过谨慎了，检查完毕后少年只是不喜欢说话，也不喜欢交流而已，并不具有暴力倾向。男人边收拾边说着：

“你的情况我已经做出了新的判断，到时候会向你的妈妈询问确定下一次的治疗方式，不过照现在的样子看来，你恢复的很好，我会提议让你进入康复期。”男人说完背着背包就走了。

少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静静的看着男人离开的方向，眼神也逐渐阴沉下来，在西装男人看不见的地方，少年紧握的手臂上青筋暴起，直到男人彻底离开后才放松下来。

他没有精神疾病，直到现在少年也依旧这么认为，虽然他的表情都是装出来的，但不可否认的是，少年确实有一点……暴力倾向。

他会无缘无故的生出一股怒火，少年清楚这股怒火并不是自己主动想要的，但想要控制它也是很难的，幼儿时期的少年完全控制不住，经常大打出手。当时没有得到及时的治疗，也是因为少年的父母都远在海外工作，家中只有保姆和管家陪伴，管家比较精明，为此受伤的只有保姆，许多佣人换了一批又一批。直到现在少年也只是堪堪能控制住一小段时间，如果不是西装男人的药物治疗，少年想要彻底控制住，还需要更长的时间。

回过神来后，少年叹了一口气，呆呆地坐了一会儿后，起身离开了房间。楼下是医生和自己的妈妈在交谈。交谈的声音不大，但是在空旷的客厅里有回音。

“怎么样啊？陈医师”

“孩子现在恢复的很好，最近也没有了暴力倾向，我建议让孩子进入康复期，先暂停一段时间的药物治疗。”

“暂停药物治疗真的……行吗？”少年的妈妈还是有些担忧。

“这个您放心，只是暂缓药物治疗，如果孩子情况不对我会马上更改治疗方案。”

“还是算了吧，继续进行药物治疗吧，我知道效果很不错，但是为了保险起见，药物治疗能够做到根除的效果吧？”少年的妈妈有些疑惑的看着陈医师。

“这个还不一定，药物治疗只能控制身体的异常行为，心理上的压力是不能够缓解的。”

“还有心理上的压力？”少年的妈妈对此更加疑惑。他不知道少年到底有什么心理上的压力，现在的家境情况，远比这个城市大多数的孩子好的多，吃喝穿住行，样样不愁。她向楼梯上的少年看了一眼，少年一声不吭。下一秒，少年的妈妈就将少年叫了过来：

“华声，你过来一下。”

“哦”少年淡淡的回应着下了楼。

少年的妈妈双手抱拳等着少年过来，陈医师也看着少年，随手推了推自己的眼镜。待少年来到身边后，少年的妈妈问他：

“你最近有烦心事？”

少年的眼低垂着，极力掩盖着自己的细微情绪。

“没有，我很好的，妈妈。”

“如果心理压力大，该吃吃该玩玩该睡睡，不要老是整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把自己弄出病来。”

“我知道了，妈妈。”

少年的母亲所说的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就是少年最近一直在收集的破烂石头。少年的爱好不多，收集那些好看的石头和岩石就是他唯一的爱好。

陈医师对此表示疑惑，他曾经问过少年的喜好，但是少年从来没有对他说过。于是他忍不住又问了一下：

“你……喜欢什么？”

陈医师问的是少年，但是还未等少年说话，少年的母亲就开口说道：

“他喜欢那些破烂石头，他爸爸买的那些玉石，雕刻的，好看的还有我看不懂的他都不喜欢，只是自己一个人出去捡，捡回来的还不去雕刻，把那些丑的奇形怪状的石头全部摆在自己的屋子里，不让任何人去碰。”

少年对此一声不吭，既然没有人承认他捡的石头，那他就自己承认好了，他的东西不需要别人喜欢。

“这样啊……”陈医师若有所思的想着。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但就在这时少年的母亲电话响了。“喂？是我……哦哦……一个小时后开会？……行，我知道了。”少年母亲把手机重新放回了包。叹了一口气说道：

“算了，陈医师，你看着治吧，我会付双倍的薪酬，孩子一定要给我治疗到正常为止。”说完又深深的看了时华声一眼便走了。

切，正常？

时华声在心里嗤笑道。他从小到大就没有觉得自己有过什么精神疾病，是的……从来没有！到底什么样的才算正常？难道需要我摆出虚伪的笑容应和你才叫正常吗？

时华声转过头来看着陈医师，陈医师想了想还是说出了口：“就进入康复期吧，放心，我会把你调整好的。”时华声目送着陈医师离开。时华声对陈医师好感不多，但也说不上是坏，因为他开的药物治疗确实帮自己抑制住了暴力。对于接下来的康复期，其实他自己也没有信心。

时华声也叹了一口气，随后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看着满屋摆设的石头，他的目光才终于柔和了一些。今天不是工作日，佣人们也不会来。时华声沉浸在这安静的环境里，没过一会儿他就睡着了，不知道是不是最近真的困的缘故。还是紧绷的那一根弦许久放松了下来，时华声睡得很沉，睡的很安稳。睡得仿佛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就像在虚空飘荡一样。

在时华声的周围，他捡的那些石头堆里，有几颗石头闪闪的发着光。悠悠的红光照亮了这个封闭压抑的房间，时华声的屋子拉着窗帘，曾是为了避免阳光过度照射。但其实是他自己喜欢黑暗的环境，佣人们把窗帘拉开或打扫房间会遭到时华声的谩骂。于是渐渐的这里就没有佣人来打扫了。但是时华声会自己打扫，管家也没有多管。

石头堆里越来越多的石头发出了红色的微光，渐渐的那些石头散发出了星星点点的红色粉末，飘荡在时华声周围，时华声在呼吸间不经意的吸收了那些红色的粉末，他在梦中仿佛听见一道十分刺耳的声音划过。

像飞机的轰鸣声，或是某种大型武器飞过的声音，声音越来越大，时华声感觉十分不舒服，他想睁开眼睛，他不想睡觉了。但是他却突然发现自己睁不开了！

身体轻轻漂浮着，手上没有任何物体触碰的感觉让时华声心里不安。旁边刺耳的声音，渐渐远去但又渐渐回来，重复往返。但每次回来的声音又一次一次的变大，冲击着时华声的灵魂，让他痛苦不堪。

终于，支撑不住地昏了过去。

等到意识再次清醒时，他依旧没办法睁开自己的眼睛，压抑的情绪和恐惧在此刻提升到了极点。他身体不能动，眼睛也睁不开。他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但他清楚自己绝对不在家里。

正当他想平静下来时，那刺耳的声音再次出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贯穿了时华声的灵魂！

“ 呃！！”

时华声张大了嘴巴，感觉心脏骤停不能呼吸，刺耳的声音渐渐远去，但时华声这次清楚它还是会回来的。他不明白为什么，无话可说只能默默接受这种钻心的、直达灵魂深处的痛苦。

这里到底是哪里？没等时华声想明白，那刺耳的声音又反了回来，就像高速疾驶的列车马上就要撞过来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一个看得见，一个看不见。而看不见的无疑是最恐惧的。

此时时华声的心脏怦怦直跳！

下一秒，那撕裂心扉的痛楚和肉体的麻木一并袭来，时华声的身体剧烈颤抖着。他的脖颈往上出现了细小的红色的裂纹。随着身体的颤抖散发着激烈的红光。就像一座火山马上喷发一样，待身体平静下来后，耀眼的红色又逐渐褪去，逐渐暗淡下来，等待着下一次的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