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得知丧尸爆发之后,宋时迟立马做出反应,马不停蹄地逃到了与自己同在J市的王曦悯的别墅里。
王曦悯家境不错,在物价高飞的J市也能直接买下距离市中心地块较近,绿化环境好的大别墅聚集地。
始终联系不上父母和大姐,宋时迟心里焦急万分却对此无能为力,只能寄希望于大家都平安无事的祈祷。
但是至少现在,他能够做的就是保障自己的安全,然后根据权威新闻所发布的地点前往幸存者避难所。
宋时迟将电瓶车时迈开到最大,一路向王曦悯的住所狂飞,路上接连给竹马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无人接听,说实在的,他对王曦悯能够存活下来的可能性猜测已经接近于零了。
可是秉持着“活要见人,死要见丧尸”的传统原理,宋时迟执意要来到王曦悯的身边。
如果,如果他还活着呢。
从幼年到他十八岁的时光里,都是他与王曦悯并肩前行的身影。
活人也好,丧尸也罢。宋时迟一边飞速骑着电瓶车,一边用路上顺手捡到的弯折的铁棍将扑上来的一只丧尸脑袋敲开了脑花。
至少再见一面。
万幸的是,比想象中要简单的,宋时迟安全到达了那栋三层大别墅,并在一间储物室里找到了躲在角落抱着膝盖的王曦悯;万幸中不幸的是。他找到的是已经感染异化成丧尸的王曦悯。
把一只丧尸带在身边,对一名因为晚起而躲过丧尸潮感染的幸存者来说,实在是不明智的行为,说起来宋时迟萌生起将王曦悯领走的想法,最大的因素还是王曦悯本身。
当时发现王曦悯已经受到感染的时候。宋时迟第一反应是逃走,可是身体却跟不上脑子里的想法,已经习惯与王曦悯接触的肉体在关键时刻宕机,在心理作用和肌肉记忆的双重作用下,宋时迟竟然无法迈出离开的脚步。
可下一秒,王曦悯扑身而来的倒影映在他的眼底。
宋时迟自暴自弃想:算了,至少不会是被咬死在别人的嘴下。
宋时迟放弃了挣扎,任凭那股熟悉的重量压过来,只是料想中撕咬的疼痛并没有到来,下巴一阵的瘙痒迫使宋时迟双眼睁开一条缝,只见一块毛毛躁躁的短发不停磨蹭自己的颈肩处,而碎发下若隐若现的面孔正是矮自己半个头的昔日挚友王曦悯。
“搞什么啊。”宋时迟见对方并没有伤害自己的意图,整个人僵持在原地,现在推开也不是,不推开也不是。
王曦悯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举止亲密,冰冷的掌心更甚往宋时迟衣下钻去,不断在宋时迟那附有人类体温的肌肤上扫来扫去。
宋时迟也没有阻止王曦悯这一系列的小动作,“王曦悯。”
他小声呼唤着好友的大名,严峻的神色像是着手一件意义非凡的要事,双眼谨慎注视着在怀中蛄蛹的意识不清的丧尸,再一次呼唤起他的名字:“曦悯。”
这一次,王曦悯总算有了反应,他抬头看着宋时迟,张开的嘴巴嘴角还淌着口水,几乎全部滴在了宋时迟的橘色棒球外套上,留下一个个显眼的圆形水渍。
宋时迟明白,他早就丧尸化的挚友,还保留着些许人类的意识。
所以他把他带走了,离开这座被丧尸团团围住的豪华别墅,踏上前往避难所的旅程。
现在,这间破败的便利店成为了宋时迟和王曦悯两人暂时的落脚地,手上的武器只有刚才捡到的铁棍。这家便利店显然先前有人来过,因为商店里足够用于生存的资源货物早已被横扫一空,但或许是过于慌忙,粘着凌乱脚步的瓷地板上零零散散掉落了一些爆开的水瓶和罐装火腿。
病毒爆发的初期是最难熬的,几乎每个地区都存在着大规模的丧尸爆发现象,甚至同时出现几个规模巨大的爆发地,形成圈内的大型感染。
物资援助也没有办法及时送达,以最快的速度也是一星期起步,可物资投放地点也无法确定,因为谁都没有办法认定未来这个地方不会被汹涌的丧尸潮攻打下来。
为最大限度的避免有生武装力量的削弱,上级不得不勒令禁止正式规模军队直接进入城市援助幸存者,而是将其分配到每一座避难所进行被动防卫。所以最优的求生办法就是幸存者冒着生命危险,跟随每晚播报的新闻路线朝着最近的幸存者避难所移动。
好在J市的核心电站没有被攻陷,除了几处丧尸侵蚀极其严重的地方,其他地区无论是家用还是商用地点,或多或少都有着个人可使用的电力供应。
用电方面不成问题,可以暂时保证与外界的通讯不会被切断。宋时迟随手拿起地上散落的一个罐装火腿,暴力扯开易拉环,然后将其丢在一旁,徒手揪下一大块火腿放进嘴里。
宋时迟瘫坐在便利店的角落,原本一头利落的黑色短发被汗水浸透,湿湿嗒嗒黏在一块,他也懒得打理,都成为亡命之徒了谁还多出闲心来进行外貌管理。
王曦悯倒是安静地抱着膝盖窝在宋时迟身边,在闻到食物的香味时侧过头死死盯着宋时迟因咀嚼而上上下下的嘴巴。
被凝视的另一位立刻发觉了这一道不怀好意的目光,“怎么,丧尸也要吃人类的食物?”
说完,宋时迟举起手中的火腿罐头,悬在王曦悯的头顶摇一摇,像是在逗狗。
“想吃,嗯?”
要是放在高中时代,王曦悯早就对幼稚且嚣张的宋时迟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但物是人非,宋时迟,和眼前的王曦悯,不仅再也回不去那段共同生活的高中时代,就连种族都不再一致。
宋时迟看着王曦悯嗅到香味,嘴巴大开的蠢样,一股无名的烦躁涌上来,一下收回了举着火腿的手,粗暴地用另一只空手掐住王曦悯的下巴。
口水流了他一手,宋时迟倒也没有因卫生问题生气,他掌心一使劲,将王曦悯的上唇和下唇又贴在了一起。
莫名其妙被宋时迟捣鼓一番的王曦悯脸上眉头轻翘,这是生前王曦悯感到疑惑时会露出的表情。
丧失不明白宋时迟怎么突然心情不佳,做完一套动作的宋时迟又开始老老实实地吃着自己的火腿,仿佛刚才的莫名举动不是他做的·一样。
那可不是王曦悯会露出的样子,宋时迟回忆着。
从小到大,王曦悯无论在外人,还是在自己的面前,永远都是一副端庄沉静的形象,永远板着张脸,冷冰冰的态度。
好似泄愤,宋时迟往嘴巴里丢进半罐火腿,用力嚼动在嘴巴里翻滚的那块无辜的火腿。
就连上大学分开的时候,王曦悯都没有对他说过电视剧上男女主分别是那些感人的挽留的话。好像在王曦悯心中,他们共同度过的十八年岁月无足轻重,随时随地都可以丢弃。
18岁那年的离别,宋时迟历历在目。
青涩害羞的高个子男孩在人声嚷嚷的火车站拽住了即将离开这座承载着18年时光的城市的,另一位男孩的朴素浅蓝色衬衫衣角。
欲张又闭的齿唇迫切想将十八年的倾慕说出口,胆怯而炙热的目光,换来的是对方清秀面庞上,双眼冰冷的注视。
“马上到时间检票了,我现在要进站了。”
没有理由可以挽留了。
他们唯一一次的分别,连一句像样的告别都没有。
就这样残酷无情的,其中一方逃走了,顺脚踢破了曾经的理想与约定。
两人互相背道而驰,仓皇急迫,惶惶不安,不约而同地错过了对方心跳最后一瞬的悸动与颤抖。
从此两人不再联系,一刀两断,再无余情。
本该是这样的。
直到前几个月,大学毕业的两人,宋时迟留在了他大学所在的J市,而王曦悯不知何故也来到了J市。
当时宋时迟刚好洗漱完出来,就收到母亲传来的消息说:王曦悯也要来J市,你们两可以好好聚聚了【花花.jpg】。
来J市那就来吧,关他有什么事情呢,他们已经整整四年没有正面收到来自对方的消息了。总不可能王曦悯是为了重新与自己和好才来的吧。
然后他在下一秒,那一栏已久没有收到新消息的置顶聊天框罕见地收到了一条新消息。
【我明天搬入XXX街XX号。】
宋时迟对着那条信息晃神了好久,随后才想起点进消息页面,礼貌回复了一句:好。
那一块火腿已经被嚼成了一块烂肉,宋时迟才堪堪咽下,察觉到左臂被一大块沉重的东西压着,麻麻的。
宋时迟扭头一看,发现不知何时王曦悯枕上了他的胳膊,两双异化成浅棕色的诡异瞳孔正一下不眨地死死盯住自己,霎时给宋时迟激起一身寒毛。
连口水都忘记吞咽,宋时迟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狠狠地咳嗽几声,却又因为店外丧尸包围,不好发出任何剧烈声响,只得用双手使劲捂住自己的嘴巴。
王曦悯在这时抚上宋时迟的背,毫无规律的轻轻拍打着宋时迟的背部,迅速熟练到他仿佛做过了很多次。
最后几声尤为剧烈的咳嗽声结束,宋时迟这才缓过来。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这讲出去谁不来笑话几下。
但是王曦悯的拍打还没有结束,他还在继续拍打着眼前人的后背,丝毫不关注对方投过来的奇异目光。
宋时迟打断王曦悯的动作,一只手抓住王曦悯的手腕,另一只手朝他竖起一根食指,说:“这是几?”
面对王曦悯的宋时迟眼中散发出一种狂热,拽住对方的手腕的手愈发收紧用力。
“这是几?快回答我。”
宋时迟迫切的想让对方回答自己的问题,这也难怪,为检验王曦悯是否还存有人类的智识,这是宋时迟唯一能想到的办法。
可即使宋时迟抓的再紧,眼神几乎要把王曦悯生吞,王曦悯还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宋时迟的脸。
被一座雕像凝视的宋时迟显然没有过多耐心,生气地将王曦悯的手甩在一边,置气般将整张脸转过去,不再愿意面对王曦悯异化后呆子一样的脸。
新闻上也没说变异使人智商下降啊。
感受到有东西抵上了自己的背部,宋时迟也懒得再去管,不用想都知道,一定是王曦悯把脑袋靠过来了。
背部那份湿漉漉的感触可不是幻觉。
“活死人。”
气不过来的宋时迟对王曦悯十分不敬,要知道以前要是宋时迟哪怕说一句王曦悯的不好,都是要被王曦悯的眼神千刀万剐的。
可是现在呢,对方早就成丧尸了,话都听不懂你说了,坏话?随便说啦。
对方再也不能够猛地惊醒,然后扇你一耳刮了,因为他早就变成活死人了。
气消后,宋时迟闲来无事在地上画着圈圈,这里有水,有吃的,虽然不多,但是足够撑过明天了。
更重要的是,两人再也不用担心分别了。
宋时迟侧身靠着墙体,他们与丧尸仅有一层玻璃之隔,店内昏暗无光,少许光线从窗外的路灯映射进来。
丧尸们喘息的声音坏绕在耳边,简直是一颗还未开始倒计时的定时炸弹,虽说暂时没有任何危险,可一旦被发现,那就是一场生死逃亡。
就是在这样险境中,宋时迟再也抵不过沉重的睡意,卸力往后一倒,整日紧绷的神经一下放松便立马睡过去。
屋外丧尸环绕,它们虎视眈眈,深夜也不曾睡去。屋内沉睡着一名23岁的人类,安然无恙地睡在一位半死半活的非人类物种怀里。
他们共同等待着阳光黯淡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