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睁眼,已然是身处一架温暖的马车之中。
车内的装饰虽不算奢华,却也难得地给人一种安宁之感。
“玉尚宫?”
身为济宁侯夫人,窦昭出入宫廷,自然是见过这位在东宫声名赫赫的尚宫大人。
眼睫轻轻敛下,片刻后,那鸦青的眸子缓缓睁开,恍惚间透着一种不真切的感觉,仿佛还未从之前的变故中完全回过神来。
玉漱苍白着脸,费力地撑起身子,转头看向窦昭,那流彩的眸子带着几分疑问,上上下下打量了窦昭一番。
“济宁侯夫人。”
声音有些虚弱,却依旧保持着一份属于尚宫的端庄与矜持。
窦昭微微一怔,嘴角泛起一丝微微的苦涩。
她心中有诸多疑问,张口欲言,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东宫遭逢大难,虽不清楚玉漱为何能安然无恙地出现在这里,但她敏锐地察觉到,这种时候,还是不要提起东宫之事为好。
车外,宋墨骑在马上,心中对于遇上窦昭一事自然觉得蹊跷。
尽管她看上去不过是个命不久矣的弱女子,可他还是心存警惕。
隐隐约约听见那熟悉的声音,他垂下眼眸,脑海中就会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朱佑晟临死前的话。
“这仇你报错了……”
“我输了,但你也终将一败涂地,带她走吧……本宫宁死不遂贼子意……”
一路上,玉漱像是被抽走了灵魂一般,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坐在马车里,眼眸之中晦暗不明,陷入了无尽的沉思中。
直到春兰哭红了双眼,小心翼翼地来到她身边,才似有所觉地回过神来。
经历了这场宫廷的惊变,白皙面容此刻也透着些许脆弱,挺直的腰杆却依旧不肯弯曲,只是静静地瞧着外头的风霜与寂静,久久默不作声。
良久,布帘掀开,露出那张白净的脸庞,沙哑的声音缓缓响起。
“虚成谋,尽蹉跎,烂如泥,一场空。为什么救我。”
宋墨听到她的声音,停下马,回头看向马车,眸中依旧透着如霜般的冰凉。
玉漱也不甘示弱地回望过去,明明遭受了如此巨大的变故,身子虚弱不堪,可骨子里的倔强却支撑着她挺直了腰杆,毫不退缩地与之对视着。
宋墨默言,只是打量了她一番又继续往前。
本来陆争瞧着,这女子居然敢冲着少帅冷言冷语的,可眼下瞧这副模样,明摆着两个人恐怕是认识的……
不然,以少帅的脾气,早就把她绑了丢在后面,哪还能让济宁侯夫人照看,甚至专门弄个马车来安置她。
马车一路前行,最终来到了万佛寺。
客房里,玉漱难得有片刻的宁静,得以理清脑海中那如乱麻般的思绪。
短短几日,她的世界已然天翻地覆,身上还穿着那身女官的衣饰。
她对着镜子,眼神空洞地拔光了头上的配饰,一头青丝如瀑布般散落在肩头,衬得她的面容更加苍白如雪。
胸中一闷,轻轻地抹了一把嘴角残留的血迹,眼中却带着一丝凄凉的笑意。
“嘲人低,却元来,当局迷,真是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