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玉这段时间倒是与旭凤的书童相处的颇为融洽,初次见这小童时,她便不慎被魇兽惊掉了锁灵簪,现出了女儿身。区区一个精灵,为何会有如此灵力高强的法器?还要掩藏真身?这锦觅果然不简单,穗禾所言不虚。
这女子送他一截红线,说是见他十分孤寂,希望他以后有人陪伴,又说了些没头没脑的话。
润玉一句也没听进去,脑子里却浮现出穗禾,那个狡猾的姑娘。
他想,他与穗禾如今算不算相伴?
待他回神,这锦觅仙子已经走远了,润玉低笑摇一摇头,将这红绳用火灵焚掉了。月老的红线,对于神仙能有什么用?他也从来不信这些吉祥寓意。
话说花界这厢,穗禾当初给长芳主的暗示,长芳主不是没有听进去。但天庭上有荼姚那悍妇她如何敢去?对不住先花神的嘱托又让她愧疚不已。
这荼姚出身鸟族说到底还是鸟族的冤孽!那穗禾更是荼姚的爪牙。那穗禾那天还想要她当场赔罪?一个不到五千岁的小辈,她也配?
思前想后,牡丹还是把气撒在了鸟族身上来减轻自己的负罪感。虽没有明着下落英令,却暗中传了话减少吃食供给。同时,派了花界年龄最大,且与月老关系不错的胡萝卜精偷偷上天,去寻找锦觅。
花界暗着克扣谷物种子,可苦了鸟族。眼见族中的刚出生的鸟儿嗷嗷待哺,大鸟们日渐消瘦,穗禾真是有苦说不出。
姻缘府的月下仙人感受更甚,他身为狐狸最爱吃带有灵气的鸡,每每都要鸟族上供,近日送来的鸡却是越来越小,每每都让他吃不痛快。穗禾来送贡品的时候,那月老正拉着锦觅的手抱怨个没完。
她向来对这两人没好感,放下贡品抬脚就要走,却见一个头上插着树枝的白胡子老头从姻缘府门口摔了进来。穗禾大眼一看,便知是花界中人,当即决定留下看热闹。
那白胡子老头拉着月老好一通叙旧,跟锦觅却是对面不相识,看的穗禾心中纳闷。对话了半晌才认出对面就是他家丢失了的小葡萄。穗禾翻了个白眼,花儿果然都是没有脑—子的吗?
找到了锦觅,这老胡拉着她便要回花界。这边月下仙人也急了,非要替旭凤拦着不肯让她走,众人拉拉扯扯间到了南天门。忽听一声似鸟似兽的怪鸣,一浑身冒着黑烟的凶兽出现在了南天门!
只见其状如虎,一身猬毛,鹰爪长翅,眼如铜铃,正是穷奇!
守门的天兵吓得呆住,被穗禾狠推了一把:“快去请火神殿下!”
一转头,那锦觅却是不知死活地冲了上去,嘴里大喊着:“我要替肉肉报仇!”被那穷奇翅膀一挥,飞出十丈远。
那穷奇落在地上化身为人形,跟野人一般,双目赤红,面目可怖,黑气缭绕。只见他握手成爪,飞身抓向锦觅。穗禾大惊,锦觅现在还不能死!她一把将跌在原地抖得筛糠一样的锦觅甩到一边,一脚踢向穷奇。
上古凶兽又岂是几千年道行的穗禾可以得手?它一手抓住穗禾的脚,往后狠狠一拉…
穗禾刹那之间头脑一片空白,她仿佛回到了噩梦中那个黑暗的山洞里,那两个令人作呕的傻子扯着她的脚拖进去。她尖叫,哀嚎,但没有用。他们尖利的牙齿刺进她的皮肤狠狠地撕下她的血肉,一口一口的吃掉。
“啊——”穗禾惊骇地尖叫着,眼看穷奇一爪要抓上她的后背,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白影斜插了进来,一剑将穷奇格开数丈,撞塌了一根柱子。
“小鱼仙倌!”锦觅惊呼。
润玉冷哼一声,持剑而立。那穷奇不甘示弱,操起一断柱扔了过去。润玉飞身闪过,那穷奇一爪抓向润玉,双方缠斗起来,打的不相上下。不多时又拉开,穷奇双手一展赫然出现数百根瘟针只指润玉,润玉将强大的灵力灌入冰剑,挥剑撒出数百冰棱,两两相撞冻结而后炸裂开。
眼见双方陷入灵力对峙,锦觅又突然大喊一声:“我来帮你!”
润玉一惊,随即那花神之女用她微不足道的法术攻击了穷奇的耳朵,穷奇暴怒,一掌挥出,润玉猝不及防被法力打伤,狠狠撞上了鼓架。
穷奇正欲对锦觅出手,一支羽箭破空而来,旭凤和太微赶到,太微现出应龙真身收服穷奇。
润玉旭凤赶到锦觅身边,旭凤紧张地检查锦觅有无损伤。周遭老胡和月下仙人一边忙着安抚受惊的花神之女,一般嘴里说道:“还好玉娃及时赶来救下了小锦觅……”
润玉对着锦觅,眼神却落在其后穗禾身上,她失魂落魄地跌坐在那里,衣服上蹭着灰,手掌被擦伤浸着血珠,眼睛失焦,眼泪却流了满面。
他没有见过这样子的穗禾。在人前,她总是得体而骄傲的孔雀公主,在他面前,那也是狡猾的,冷静的,志满意得的。润玉别开眼不再看,感觉心里有个地方被拧紧了。
是夜,穗禾的寝殿。一道白色的人影悄无声息地落在殿中。床上的人儿已经睡着了,却很不安稳,乌发散乱,月光打在她的脸上,细长的眉紧紧拧着,雪白的额头上出了一层绵密的汗。手上的伤没有处理,却死死地抓住被子,喃喃低语道:“不要…不要…”
梦中的穗禾极为不安,又是那个山洞,漆黑肮脏的山洞,她感觉自己正在被吃掉。神魂疼痛地剧烈扭动着,从残破的躯壳中挣扎出来,在上空俯视着那两个傻子吃的香甜。
“不要…不要吃掉我…不要…”…
润玉不由得皱起眉,施了个法决,驱走了梦魇。
梦中,穗禾亡魂的痛苦得到解脱,白衣那人为她超度,说穗禾,你走吧。
魂魄终于离开了那个山洞,化作一缕白烟而去,现实中床上的人儿随之慢慢安定下来。
他蘸取少许膏药轻柔地涂抹在她手上的伤口,润玉执着她的手想,女子的手怎的会这般柔若无骨。
但她又不全是柔弱的,她的掌心指腹有着薄薄的茧,是常年持武器的痕迹。
是了,她父王母后去得早,小小的公主拼了命地习武修炼,只想在虎狼环伺的环境中,努力活下去。
润玉轻轻叹息,留下瓷瓶在她的枕边,随即悄然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