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鸟族,穗禾疾行回到飞鸢宫中,雀灵忙迎了上来:“公主可查到了证据?怎的突然回来。”
穗禾在王位上坐下,轻呷一口雀灵递过来的茶,不答反问道:“族中可有何异动?有人来拜访过吗?”
“回公主,族中一切安好,无人来访。”
穗禾阖上眼,杯盖有意无意地轻轻敲击:“下去吧。”
“是。”雀灵睫毛颤了颤,低眉顺目地退下。
宫殿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有人在外面似乎打了起来。
外面更有一女声喝到:“穗禾,你给我出来!”
听起来,倒正像是那花界长芳主白牡丹。
穗禾稳坐不动,抚掌笑道:“看来,果子在路上了。”
雀灵率先迎出殿外,那长芳主正在大闹,坚称有一乌鸦破坏了她花界先花神亲手所布的结界,掳走了她们花界一精灵,还打伤了一位芳主。
穗禾听的嗤笑,哪里来的乌鸦能有这般本事,这芳主真是没见识。
眼见雀灵被那不问青红皂白的牡丹芳主打飞,穗禾飞身而出,稳住雀灵身形。接了牡丹一招:“牡丹芳主稍安勿躁,只怕你是来错了地方。”
长芳主怒气冲冲:“我花界众芳主亲眼所见是一只鸟,怎会来错?穗禾公主今日非给我个说法不可。”
穗禾轻摇着穗羽扇,声音冷淡:“能破坏先花神亲手所布的结界,不声不响地掳走花界一精灵,还打伤芳主。这等本事只怕是穗禾也没有,天下的鸟儿并非都在我鸟族,厉害的那两位可是在天上。长芳主不去找他们麻烦,怎的柿子专挑软的捏?”
“你——!”牡丹芳主气极,正欲发作,突然反应过来。天上?厉害的?是了,原来是这个意思。
牡丹一甩袖:“今日是牡丹叨扰了,在此向穗禾公主告罪了,牡丹告辞!”
“站住。”穗禾冷冷地说到,“长芳主好大的威风,不分青红皂白便来大闹一通飞鸢宫,打伤我鸟族子弟,这便想走便走么?我竟不知,花界中人行事这般放肆无礼。”
牡丹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仍然嘴硬道,“那飞鸟是不是你们鸟族中人,如今只是穗禾公主一面之词,待我去天界寻回精灵,再来向公主告罪不迟!”言罢,飞身而去。
“这花界人,可真是一样的粗俗无礼。”穗禾冷哼道,“一个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打人,一个招呼都不打就私自出逃,当真无礼。”
雀禾眼见小公主生气,忙安抚道:“公主莫气,自那花界仗着先花神脱离天界后,自立一界,散漫无礼惯了,四处树敌,自然有人给她们好果子吃。当务之急,还是寻回二殿下要紧。”
一鸟族士兵匆匆跑上前来报:“公主殿下!魔界听闻火神殿下失踪,迫不及待的纠集十万大军在忘川外,意图攻打天界!”
穗禾眼波微转:“去,集结鸟族兵将五千,在南天门外候着,做出个迎战样子便可。我去见天帝天后,商议此事。”
“是!”
穗禾化作一道白影,去往天界紫方云宫。
进去不多时,便见她同那天后急匆匆出了宫门,直奔九霄云殿。大殿上,天帝正在紧急召见燎原君商议魔界进犯之事。
天后娘娘款款而入:“陛下——”。穗禾紧跟其后。
“天后,何事如此匆忙?”
荼姚急不可耐地走上御阶前:“陛下你看,这是什么。”手中赫然浮现出一枚蓝色冰凌。
太微一惊:“灭日冰凌!”
“这是在旭凤涅槃之处所发现的,肯定是有人,想加害他!放眼天界,能有这般法力的,还能是谁?”天后意有所指。
太微登时怒声道:“宣润玉!”
不多时,润玉步入了大殿,一身白衣,出尘之姿,不疾不徐,好一个端方君子。穗禾不由得勾起一抹看好戏的笑容。
“润玉,拜见父帝母神。”
“来人,拿下。”太微怒指向他。两个兵将登时上前,将他押跪在地上。
“不知润玉所犯何事,还请父帝言明。”润玉似是对这样的场景并不意外。
太微大手一挥,那冰凌现于人前,“你做的好事!当日旭凤涅槃,有人见你出现在栖梧宫附近,这冰凌便是在旭凤涅槃处发现的,偌大的天界,除了你,还有谁能有如此强大的水系法术!本座本还想让你此次坐镇军中,对抗魔界大军,如今看来,十万兵权!怎可交给一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
穗禾脸上的笑容收敛了,这天帝竟如此折辱自己的儿子,连辩解都尚未听,便下了如此定义。
“此物,非润玉所有!”润玉广袖一甩,字字掷地有声,“当夜润玉的确去过栖梧宫,曾与一黑衣人交手。那人使用水族法术,却也并不怕火。”他挽起袖子,小臂上赫然一大片烧伤,火毒在其上,“这便是被那人所伤。”
“既有此事,为何不报!”
正当这边争辩不休时,殿外突然传来一声:“火神驾到——”旭凤竟突然归来,匆匆地走进大殿。
“旭儿!”太微荼姚一脸又惊又喜,不约而同地起身迎了上去,“旭儿!你没事吧。”
“参见父帝母神!孩儿无事,只是坠入一蛮荒之地,休养贪看了几日,劳父帝母神担忧了。”
“没事就好,你真是快急死母神了,快起来,旭儿。”
“到底怎么回事?这段时间你到底身在何处啊?”一家三口忙不迭的嘘寒问暖,显然已经忽略了还独自在一旁跪着的润玉。
穗禾嘲讽地眯了眯眼,上前换上一副贴心担忧的神情,“殿下可算回来了,身子可有受伤?这几日姨母与穗禾为殿下担心不已。”
润玉在一旁冷眼看着穗禾的表演。
“无碍,你怎的在此?”旭凤有些许不耐。
穗禾状若未闻,面上一派羞涩而不失端庄的笑意,“穗禾听闻魔军进犯,特率鸟族前来驰援。看见殿下平安归来,实在是太好了。”
“劳你费心了。”……
这边一派其乐融融的场景总算告一段落,众人仿佛才突然记起来旁边还跪着个人。
旭凤赶忙说到:“孩儿在涅槃时遭了暗算,被冰凌所伤,涅槃失败,追查凶手了几日,已有了些许蛛丝马迹,相信很快可以水落石出,孩儿可以肯定,此事与兄长无关!”
一句话,太微登时换了脸色,对润玉和颜悦色大手一挥:“起来吧。”
润玉默默起身,跪的有些久,微有些踉跄。
太微视而不见:“你们兄弟二人能够互相看重,互相照拂,父帝甚为心宽。”又转向旭凤一脸慈父,“回来就好,你不在的这些日子,你母神日夜为你操劳,你要多安慰她才是。”
“是,儿臣知道。”旭凤笑的颇为幸福,心满意得。
天后眼见父子二人气氛恰到好处,忙旧事重提:“陛下,既然旭儿已平安回来,还望陛下兑现前诺,昭告六界,早定名分。”
天帝有些不悦,转移话题道:“如今魔军入侵,我看,还是等旭凤凯旋回朝,再论立储之事。”
“报——”一兵将跑进殿内,“禀报天帝,魔界十万大军已鸣金收兵,撤离忘川!”
“可有缘故?”太微不解。
“据报,昨夜火神殿下,独闯焱城王行辕,吓退十万敌军!”
荼姚大喜道:“一去便吓退十万敌军,这可是旷世奇功。陛下,你可赏罚分明!”
如此,太微对立储已是退无可退了,便道:“火神,你意下如何?”
旭凤沉下一口气,行礼回道:“还望父帝母神收回成命,旭凤手握五方天兵,退敌守土乃是分内之事。”
穗禾闭了闭眼,努力忍住了想翻白眼的冲动,这旭凤有勇无谋,更无心政治,并不是做帝王的料子。倒枉费了荼姚一番苦心筹谋,果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
是夜,碧潭,润玉坐在谭边,支着头闭目养神,面如冠玉,姿态一派月白风清,不经意露出的真身龙尾,浸在池中月华粼粼,仙气四溢。魇兽在一旁酣睡,颇有意趣。
一道白光悄无声息落在了桥上。
“夜神殿下。”声音娇软甜媚,是她来了。
润玉微微一惊,收了尾巴,迅速撩袍起身。
穗禾轻笑:“殿下的尾巴可真是美得无与伦比,竟舍不得给穗禾多看一眼。”
润玉耳后似有发热,微有些恼,“穗禾公主胆子可真大,未来的栖梧宫正妃,独自来此地找我,就不怕被有心人看见吗?”
“能让殿下如此安逸闲适之地,自然清静,穗禾何须担心。”她倒是聪明。
顿了一顿,穗禾看着他,樱唇轻启:“大殿下这一遭苦肉计,似乎并未奏效。”
润玉负手,眼中明明灭灭: “父帝,果然从来不会把我放在眼里。无论母神如何怀疑,污蔑,打压我,都不会得到他的一丝怜悯。而我,稍有不慎便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他嗤笑出声。
穗禾没有言语,她走到润玉面前,拉起他的袖子露出那骇人伤口,抬手施法祛除火毒。
润玉怔怔地看着她,他甚少,受到他人的如此关心。
半晌,她收了手,润玉默默抽回衣袖,“穗禾公主,此等逾矩之事,以后莫要再做了。”
穗禾抬眼,漫天星光落在她眼中,眼波流转煞是动人,她笑: “殿下莫要忘了我们的盟约,穗禾既然要做未来天后,关心自己未来夫君有何不可?”
润玉不语,红晕在夜色中悄然爬上他的耳廓,他想,这孔雀公主一介女儿家怎的如此不害臊。嘴上偏冷嘲道:“你倒是自信能够成事。”
“殿下,既要结盟,便要信任穗禾的手腕。”她弯唇,“有一份大礼,已然在天界了。”
“什么意思?”
“旭凤并非独自回来,他还带了一个花界精灵。”她语含嘲讽,“殿下可知,这位精灵是何身份?”
“润玉不知。”他瞧着穗禾,总觉得穗禾不经意带上了些许恨之入骨的意味,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若是不出意外——”,穗禾转向润玉,笑靥如花,“那位便是殿下你守了4000年婚约的水神长女,锦觅。”
“殿下应当知道怎样做吧。”她凑到他耳边,红唇微启,“可莫要,让穗禾失望啊……”
她看不到,清心寡欲的夜神大殿,咽喉狠狠滚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