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找就找

我倒想同他虚与委蛇一下的来着，或许我还能套套他为什么偷偷从寒烟境里跑出来，还非要到司命殿里找东西。

可他根本不给我机会。自我问过他的名讳，他态度很是诡异的给了我答案之后，就绝不肯再开尊口理会我的任何问题了。——而且我敢保证，他绝对不只一次的想禁我的言，只不过不知出于什么方面的考虑，才一忍又忍的。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我承认我有一种类似于报复的快意——但我没敢嘚瑟，好歹人家也是个仙君嘛。

“快点，找命簿。”彦无大概是见我一直只动嘴巴不动手，终于开口催促。

“......找命簿？！”我一时愣住。又环望了一圈偌大的、堆满了命簿的司命殿，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找......谁的命簿？”

彦无并没有立刻回答我的问题。夜色朦胧，他低着头默住。我看不真切，却总觉得他半敛的眼睫下，那一双清眸在发光。

“怀柳。”半晌他轻道，“江怀柳。”

彦无的声音陡然温柔，柔得春风拂面、暖意融融——啊呸呸呸——柔得我一身鸡皮疙瘩，几乎以为是错觉。

正胡思乱想间，彦无却一巴掌拍在我的后脑——又是一股悚人的寒气啊，就那样直涌进我的脑门。就听他冷冷道：“发什么呆，快找。”

错觉！我恨恨得咬牙——绝对是错觉！

找就找！找就找！

我边打着哆嗦边点头，又打着哆嗦走到一边，然后哆嗦着手翻找起来。

哼！找就找！但是谁说我就一定会认真找？——我又不是傻子，费那个心作甚？如今这样景况，我大概也能猜到这个人同彦无的渊源。可找媳妇这种事，他自己自然是要抓紧——可关我一个外人什么相干？我费劲替他找，他却是个不近人情的，何苦来？更何况，我这么一个小小小小仙子，撞见偷逃的罪仙却隐瞒不报，已是性命之忧在身，这时候还巴巴的给罪魁祸首帮忙——拜托拜托了，我真的不是傻子啊！

我越想越投入，越想越愤慨，最后竟难过的开始疯狂咳嗽起来。这一咳，是咳了一个晚上都没再消停。

天快亮的时候，彦无站在窗边，身影在昏暗下朦朦胧胧的。他神色不明，我看不太清也看不懂，只是疯狂的咳嗽，咳得眼泪汪汪。——这会子他再怎么长身玉立、玉树临风，在我眼里也只能化作一团模糊了。但他的声音却清晰无比的传入我的耳朵里：

“我得先走了。昨晚多谢你帮忙。

“你……辛苦了。”

我一愣。眨巴眨巴眼，彦无便同来时一般毫无声息的又消失了。窗外晨曦正好，暖融融的洒了进来。

然而，自那一晚上让人胆战心惊的经历后，我便许久没再见过彦无了——毕竟司命殿是轮流守夜的，每一轮得有六个人才到我。但那一夜的咳嗽却始终没有好，又因最开始那几天不以为意放任不管，竟发展到了生活无法正常进行的严重地步。云照找司命仙君要了好些丹药给我都不见效，最后还是云鹤仙君不知从哪儿弄来的方子救了我——不过只堪堪减缓了咳症，并不能根治。想来是因为我身子骨太弱，彦无带来的寒烟境的寒气入侵，损了我的仙根罢。

后来云照就经常对着我，看着看着就红了眼眶，时不时就心有余悸的同我念叨：“小柳儿啊，你是不知道……嗳呦，你那样子——可别提多骇人了！我都快以为你不行了！幸亏是云鹤仙君啊……话说，云鹤仙君可真是个好人啊——人长得也好看——在整个仙京可是能排上前十呢！”这么念着念着，就会演变成仙京俊男靓女人物小传，云鹤仙君常常打头阵。

每到这时，我就要想法子开溜了。有时想岔了，也会好奇彦无会排第几——想来不是第一，也该是第二了吧？

“你说，你这病是怎么一回事啊？”云照奇怪道，“值班值成这样，难不成是受了凉？可好歹你是个神仙，受凉这样的凡人之病，轻易怎么就得了。”

唔嗯，要真论起来，恐怕确实是受了凉。

不，应该说是受冻。我砸吧砸吧嘴，没吭声——拜托，我如何敢往外说啊，人家彦无仙君可是战神，我要把他偷跑的事情说出去，他动动头发丝就能杀我于无形。

说来这事儿吧，似乎更大方面应当怪我自己。因为一共七个仙子值班，好像只有我有这个咳嗽的毛病——总不能只有我一人身体不好吧？（好吧也许）彦无也总不能只找了那一个晚上——还没找见呢——就不找了吧？

说白了，还是我修行不够。

“别担心嘛，”思及此，我没心没肺地笑道，“放心吧云照，我平日里没事多修炼修炼就好啦。”

云照略带狐疑地看我一眼：“……希望是吧。话说，今夜又该你值夜了，不若我替你吧？”

我一下噎住，忙摆手“不用不用”。云照是有二等仙阶的仙子，并不需要干我们小仙子干的打杂活计——就好比说值夜。

我可不能把她拉下水去！只好自己上阵了。而那时的我并不知道，彦无那一夜回去后，便被寒烟境守境神兽盯住了，一直没能逃跑，这次好容易杀出来，竟又正巧轮上我值夜。

唉，此为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