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枫…丹枫…?”
应星听到了“自己”的声音。他大抵是醒了吧,正在呼唤着他的声音。亲眼目睹这一切的应星已经十分明确,这绝对是自己的前世之身给自己留下的东西。
“既然如此,他会是怎样的一副神情呢?”应星暗暗的想着。他看着眼前的巨龙,牙关紧紧地锁上,瞳孔微缩,似乎还在颤抖着。这是他最不希望看到的结局,被他捧在心尖上的人就这样被关押了几百年,且是为了他!
不知为何,他的胸口似有一个漩涡,将一切痛苦都收归到这里来,却把思念与愤恨吐了出来,他缓缓伸出手,现在,他是多么的希望再见他一面啊…
但前世的自己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
饮月猛地惊醒过来,抬眼便看到了一双充满担忧的脸庞。见他逐渐清醒过来,他才轻叹了一口气,开玩笑似的说道:
“怎么?丹枫大人这是…夜长梦多?”
饮月呆呆地看着他,从他澄澈的眸子里看出了一丝困惑,它被一层柔情的紫和忧虑的白所包围着,这使他忽然没了面对他的勇气。
直到,那人轻抚着他的脸庞,再次低声呼唤着他的名字,他才发觉,自己竞在冒着冷汗。慌乱的情绪瞬间包裹住他的心,他一下站起身,抛下一句“我没事…”便匆忙退到了门外。殊不知,这样的举动反而加深了应星的疑虑。
他紧盯着他离去的方向,发现他并没有走远。纸窗上还清晰地印着他的轮廓,应星赶忙起身,身受重伤的他却并没有感到任何不适。
他想走出门外去,和他好好谈谈,却发现,那道身影慢慢自下而上的消失,似乎滑落到了地上。屋外之人低低地喘息声和丝绸制成的衣袖与木门摩擦的声音让他顿住了脚步,举起的一只手也忘了放下。
饮月短促而慌乱的呻吟似是一根银针刺进他的耳廓,几乎贯穿到了心脏。同时,他也发现了,涂画在自己手心中央的,一个奇怪的图案…
他似乎明白,自己是怎么活过来的了…
他默默地站在原地,直到屋外的喘息声戛然而止,他这才想起要推门,但当他把门打开时,屋外却是空无一人,只有杜鹃鸟的叫声萦绕在他耳旁。
屋外的寒风吹来,使他的心凉了半截,他抚摸着自己的胸口,惊奇发现上面竞没有半分被刺伤而留下的痕迹。忽然,刻画着图案的手猛地捏紧,眼神也逐渐变得凝重。
他一定要找饮月谈谈,要他说清楚事情的经过!
“丹枫…”他喃喃道…
……
饮月发疯似的冲出了药房,却又忽然在拐角处慢下了脚步,恐慌与焦虑在瞬息之间消失,他突然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跑?
他努力的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事,头脑却忽然间炸裂般的疼痛起来。无奈,他只好扶着墙,顺着一条隐蔽的道路跌跌撞撞地回到了寝室。
……
接下来的几天,他好似变了个人似的,曾经最爱吃的菜肴变得索然无味,以前浓烈的酒他一口也咽不下,现在却能面不改色的一饮而尽,尝不出一丝咸淡。而他也因此,食欲大大降低了,甚至出现了一连几天都不进食情况…
明明批了一整天的公文,却不觉得疲惫;躺在床上也没有丝毫睡意,眼底下的黑圈却不减反增;面对龙师们的指手画脚,他也不再有厌烦的情绪,内心平静,照单全收…
这大抵是因为那个封印吧…但有一件事,却使他不能平静——他想见应星,那怕一面…
他听闻应星留在了龙宫内,尽心尽力地为持明锻造机巧零件,传授技艺。在外人看来,这是心高气傲的百冶大人为了报答龙尊大人的救命之恩采取的手段,在民间也称得上是一段美谈佳话…
但在饮月看来,事情并非如此简单。他很想见他,想和他说清楚自己干了些什么。然而,他害怕应星得知后会再次离他而去,害怕又是孤身一人走在前边的独木桥上…
因为这样的一位大人物的到来,持明内部的“工造司”几乎每天都人山人海,四方角落都围满了求学的工匠。
他们大多手持稿件图纸,满脸兴奋地向应星请教。却独有这么一位学子…
清晨时分,这名学子便跟随着人流涌入工造房,有时他会匆忙离开,但只要进了这间屋子,便乖乖地站在一个不显眼的角落里,赤手空拳,只是默默地看;待到人群开始疏散时,他便默默离开,不做任何言语…
直到走出工造房好一段距离,学子才慢慢显露真身,傲然挺立的龙角表明了他身份的高贵…
而工艺人,怎会不注重细微之处呢?于是,便在某一天学子们疏离散开后,将他单独留了下来…
“在这站好几天了,有什么事情想问吧?”应星拉着他的手腕将他往回拽,伪装成学子模样的饮月却丝毫没有慌张,神色平静地道:
“没什么事,只是…一时兴起而已…”
“一时起兴?哼,好吧…握过铁锤吗?”
“未曾…”
“哼…”应星轻轻地哼了一声,随即说道:“一时兴起却连铁锤都没握过,任谁都不会相信的吧?”
不知为何,他的语气突然放得极轻,温和的气流直接打在他的耳朵上 ,尖耳似乎无意识的抖动了一下。但他的内心依旧平静,如同死水一般。
此次前来,他特意乔装打扮了一番,把平日里松散的头发用一根红绳高高地扎了起来,身上穿着一件黑色低领的外衣,就连样貌也与平常时的他不同,为得就是叫他认不出自己来。
这样…也剩去了直面他的恐惧…
见对方迟迟没有动静,应星便率先开口,打破了这道平静:“看,那边…”学子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那边的桌子上,赫然摆放着一柄铁锤和几块成色极好的矿石。
“来了就试试吧,听了这几天的课,总该有些收获吧?”他突然笑了起来,带着一丝明朗,眉眼却充满着挑逗的意味。只可惜他背对着饮月,身后之人只能看清他微微泛红的耳垂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