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吟游诗人,比起遗迹里的金银财宝,他们似乎更喜欢享受旅途中的风景和同队友一起的见闻(毕竟为贵族演奏就能让他们获得高昂的报酬)——在酒馆里向他人传颂冒险者的英勇事迹,乡野间的传奇,或是为自由而富足的美好生活高歌,这也是他们所存在的意义。
朗布尔正躺在花田上,摔落的冲击使他压折了一小片鲜花,在这片花海中显得格外突出。待他醒来,天早已被繁星点缀——至少这个半黑暗精灵不会被白花瓣折射的阳光弄得睁不开眼。浑身的酸痛感让他并没有急于起身,而是回想着一脚踏空后从天空坠落的事。他还活着——这是肯定的,其次他不希望双手受伤,且不说饭碗不保,估计队友也会因此把自己遣回——没人会收一个断手的诗人,公会里随时有其他人可以替代他的位置。
不知几时,他才能勉强站起身,除了一些未散的痛感,毫发未伤。他没有时间去思考为什么,眼下当务之急是离开这里——趁夏季的太阳从地平线升起前回到旅馆。朗布尔尽力回想着,在空中所看见的是不远处的白色宫殿,以及大片花丛所构成的花海。当时日光散射带来的刺眼感让他到现在还觉得双目隐隐作痛。凭着零碎的记忆,他裹紧深色的斗篷,顺着花间的小路和淡淡星光的指引朝那座建筑走去。
即使血统不是那么纯正,黑暗精灵的血脉还是带来了一些好处,他无需光芒便能看清暗夜中的东西,灵活的身手让他的潜行和夜幕几乎融为一体——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他能加入队伍。
一阵狂风呼啸而过,摘下的落花也掀起大片纯白的花浪。朗布尔下意识用斗篷挡住面庞,再睁眼时,宫殿前的花田上多了一个身影。那人白发及肩,身着象牙白的长袍,金色纹饰的皮革腰封勾勒出完美的肌肉曲线。那个身影背对着自己,他无法准确辨认其种族——但他的能力目前只能靠外表辨认,一旦他人用法术隐藏特征便束手无策。
那人似乎感应到了威胁,反手朝朗布尔的方向释放了昼明术。战斗经验不够的他只得在用斗篷护住眼睛前,从腰包里拿出队友给自己的飞镖朝那身影用力甩过去——意料之中的打偏了,只是割下了沿途的几朵花。
待到几秒后眼睛适应,抬头见男人正站在他身前,脸色流露出几分好奇,微微俯身打量着这个入侵其“领地”的半精灵,抬手挡住笑容的同时藏下金色瞳孔里闪过的狡黠,缓缓开口:
“小花瓣,怎么找到这里的?”
“小…花瓣?”似乎对这个称呼感到有些奇怪,犹豫片刻,还是搭上那人的手,借力起身。
男人并没有对此解释,而是俯身拾起一朵他用飞镖割下的花,无视他的慌张,将其别在他的尖耳边:“半精灵?”应是注意到朗布尔的耳朵不像人类那样圆润,也不如精灵尖的太过明显,便如此问着。
他没有回答,而是观察着眼前的人除开有着和他差不多的耳型外,有没有其他可供辨认的种族特征,以及探查其能力。
男人察觉到他的想法,象征性地提起长袍在他眼前转了一圈,温柔的笑容完全看不出半点威胁:“小花瓣,你叫什么?”
“朗布尔……”说完抬手在半空中比划着L'ombre的字样,见那人略显疑惑地伸出手,于是在其掌心上一笔一划地写了一遍。
“不错的名字。”男人轻轻抓住他的手腕,望向他的眼神似乎是在请求,得到他摊开手心的许可后,在上面写下了L'amour。“拉莫尔……”轻声念完后,把他的手合成拳,待松手时,朗布尔的手掌中多出一朵栀子花。
“一个小戏法而已,不必在意。”拉莫尔脸上依旧是那柔和的笑容,不过即使不靠笑容和戏法隐藏他暗里的施法,凭朗布尔的能力也察觉不了,“好好睡一觉吧,小花瓣……”
“等等,你……”朗布尔的话被一阵强烈的困倦感打断,眼前的景色在他倒在花丛中后停滞,随即便是无尽的黑暗。
“哦天啊,他怎么还不起,干脆路上再收一个诗人算了。”队员中的战士正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又往楼梯口望了一眼,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似乎迫切渴望着用他花高价打造的巨剑斩断敌人的头颅,沾染上鲜红的血迹。
坐在另一边的法师塔司倒显得悠然自得,法师之手替他展开地图的另一边,使他得以用空出来的右手轻轻摇晃酒杯:“他演奏到凌晨,布兰格——为了免掉作晚住宿的费用,而且在这诗人并不好找。”抿了一口酒后,目光从杯中的清亮液体转移到地图上被圈起的部分,“让那些先行的家伙替我们干掉几个巨魔,或是触发几个陷阱。精灵的黑暗视觉在遗迹中可大有益处,至少我们不会因为举着煤油灯而成为活靶子。”
“希望我没迟到太久……”半精灵打了个哈欠,裹着他的黑斗篷慢悠悠地走过来,被桌腿绊了的一瞬清醒许多,条件反射地撑住桌面以免破相,起身揉了揉脑袋后看向两位队友,“抱歉……我才睡两个多小时。”
“差不多了,毕竟你也靠冥想休息。”塔司低头看着他。身前的吟游诗人因为黑暗精灵的血统,身高只有一米六几,麦色的皮肤与异瞳倒与真正的半卓尔大相径庭,这也令公会的管理者没有在意他——于是这位法师和战士捡了个大便宜。
起初他们还以为这个诗人脾气会相当不好,其一是卓尔看不起地表精灵的刻板印象,其二是他总对他们的话爱答不理,并且不怎么主动交谈。后来才发现朗布尔只是不擅长交谈,或者说他需要一些时间来组织语句以免表达不清或是惹到他人。而他的谦虚在与队友熟悉后所表现出的更像是自负——即使他的能力其实比自己所想的还要强大。两名队友清楚地知道可以凭这一点控制这个小诗人,当然他们并不确定他是否是故意表现出一副需要依靠的样子。
“我们走吧。”朗布尔揉了揉被兜帽弄乱的头发,抬眼看向塔司和布兰格,脸上的笑容看不出一点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