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

世言随风潜入夜，未觉雪落亦有声。

是夜，月明星稀，乌鹊南飞。青云山下的草庙村残壁上，不知何时已坐立了一座草屋，字里行间明显有被修缮的痕迹。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初雪凛然时刻，最难将息。

微风吹来，青草拂动，带着几分草的清香。

明亮的月光中，忽然一道冰蓝光芒划过天际，迅疾无比地落下。她的速度是如此之快，以至于当她落到地面时，周围的杂草“哗”的一声以白影为圆心，猛然向外倒了出去，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恢复过来。

天琊神剑发出如凤鸣清音，白衣若雪的女子，轻身而落，在凄凉美丽的月光中，如降落俗世凡尘的九天仙子，那剑光幽幽如梦，舞尽千年残情。过往岁月，慢慢浮现，悠悠而过。

忽的，陆雪琪也注意到村口处显眼的小屋，月光洒落下来将阴影照亮，灰毛三眼猴子的身影亮了出来，蹲坐在屋梁之上。

见到小灰，她更加笃定小白提供的线索。

轻轻地，陆雪琪推开门，天琊蓝光闪闪明动，为屋内撑起唯一一丝光线。殊不知，这丝蓝光如同曙光般照进屋内人的心间。

白衣沾染红尘，十年不过一瞬。尽管有数不尽的门规戒律，也终抵不过只言片语间满腹的相思。

然而入眼处，面前的男子早已散发披肩，隐有万念俱灰之色。惊现于其身上曾经被噬魂侵蚀的痕迹和各种伤疤，陆雪琪并没来得及估计其他，涌现出的只是那无声的泪。原来，真的有人能在短短十几年间吃尽无人可食之苦。

张小凡你……来……做什么？

顷刻间，鬼厉将黑衣拢起，言语间并未夹杂任何情绪，只是声音有些哽咽。

陆雪琪你……可还好？

陆雪琪素手微颤，隐约间，男子惨白的脸色入眼可见。

小白果然呀，人我找对了

二人僵持下，悠扬的妩媚声逐风而至，正是小白。

翻手间，两坛红布烈酒便摇晃在桌上。对此，陆雪琪稍显疑惑，与小白对视后，方才默然。

小白天不老，情难绝……

小白若心存匪石，亦当放下才是，一大男人丧着个脸叫什么事！

然而，小白大开大合的性子并未使屋内的气氛温暖起来，前者男子那阴郁的目光反而略发渐冷，使得其更加抓耳挠腮。回想起来，自昨夜将他从狐岐山救下来为止，鬼厉只坐在草屋内的桌椅上一动不动、一言不发、目光呆滞，一幅生不如死的姿态，直至先前白衣佳人到来时才吱一声，现在又是这副死样。

陆雪琪莲花移步至鬼厉身旁，伸出了双手，慢慢捧起了他的脸庞，那熟悉的轮廓正是镂刻在她心间的人。她的嘴唇轻轻发抖，带着哽咽。

陆雪琪小凡，是我啊，我来了，我是雪琪……

鬼厉一动不动，脸色木然，眼神依旧空洞。

小白粉脸煞白，看来怒火不小，但细看之下神情却颇为复杂，怒气之下倒隐约有几分心疼之意，只听她冷冷道

小白你还想这样下去多久，你是不是想就这么活死人一般过一辈子？

鬼厉被小白厉声责问着，面上的肌肉抽搐跳动了一下，随即却闭上了眼睛，重新恢复到那自闭的模样。小白看了他这副样子，似乎怒气更大了，上去抓住鬼厉的领口，一把将他拎了起来。

陆雪琪你别这样！

小白冷笑一声，也不待陆雪琪反应过来，猛然抬起手掌，当着陆雪琪的面，用力扇了鬼厉两个耳光。

“啪！啪！”

饶是陆雪琪有如此定力，也不由大惊。

陆雪琪你做什么！

小白对陆雪琪的话充耳不闻，只是盯着身体微微颤抖的鬼厉。

小白你这样算什么，整天半死不活地装神弄鬼吗？谁欠你的？我告诉你没用，什么都没用，你师父、师娘、碧瑶都死了！死了！”

忽地，一声绝望的嘶吼从鬼厉身上迸发而出，如一头狂怒受伤的野兽般冲向小白。谁知小白站在那儿根本没有闪避，待鬼厉怒吼着冲近，她不退反进踏前一步，又是一记耳光甩了过去。

“啪！”

更加响亮的声音，猛地回荡在草庙村的草屋之中，鬼厉整个人竟被打得倒向一旁，嘴中又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染红了他胸口的衣襟。

小白你想死就死吧，死了去阴间，看看他们会对你说什么？

小白深吸了一口气，猛然站起，转身大步离开了这个地方。陆雪琪从刚才开始就一直默默地站在旁边，当小白经过她身旁时，陆雪琪转头向她看去。小白的身子顿了一下，也向陆雪琪看来。两个美丽女子在月光下，身影相互辉映。片刻之后，她们轻轻伸出手掌，在一起握了一下。

小白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对着陆雪琪点了点头。

小白照顾好他吧。

没有再说什么，随后大步走出草屋。

鬼厉紧闭着双眼，身子剧烈颤抖着，狂乱地喘息着，连嘴唇似乎都失去了血色。

师傅师娘走了，自己杀戮和勾心斗角中颠沛流离十几载，终成一场空。

他的眼睛仿佛回到了当年，痛楚和伤痕挥之不去，像是一个小孩一般，他的嘴唇颤抖着，眼角热泪盈眶。

张小凡他们都走了，他们都走了……

他颤抖着对着陆雪琪，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像是受伤的孩子终于哭泣了出来，数十年的悲伤再也无法忍耐，他抓着陆雪琪的肩膀，一把将她抱在怀中，大声哭泣着，嘴里不停地哽咽

张小凡师父……师娘……还有碧瑶，他们都走了……走了

陆雪琪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陆雪琪轻轻拍着他寒凉的背脊。

这个夜晚，仿佛格外地漫长与悲伤。

（细节方面摘抄原著，不喜勿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