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他一直不明白。
作为嫡女,林心儿为什么会对一个毫无威胁的庶女抱有如此大的敌意。
虽然,所有人都觉得,是因为总有不怀好意之辈拿漠言嘲讽打击林心儿。
而林心儿心高气傲惯了,怎么可能忍下这种屈辱。
只不过,平时理智尚在,没有动手,而那日生辰宴。
漠言的意外出现，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她的理智。
这是所有人都认可的版本,可九皇子却不那么认为。
若是那些普通的年纪尚小心性不定的闺阁小姐这般做法倒也正常。
但放在林心儿身上,那就不正常了。
林心儿在她母亲的教导下,心性一直相较同龄人更为成熟。
外界的那些流言是不被她放在心上的,或者说,她会受到影响,但理智又会压下这份影响。
所以,更符合林心儿利益的做法,应当是好生照顾莫言。
毕竟,漠言神智有缺,并不会对她造成威胁,还可以成就她的名声。
在没有比这更划算的选择了。
可偏偏,她没有这么做,相反,她极为讨厌漠言,这是九皇子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的一点。
在漠言与玄晨他们的联系暴露之前,若是林心儿想对付漠言。
不说轻而易举,却也差不了多少,至少在林心儿看来是这样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林心儿厌恶漠言,就像人类会去憎恨蚂蚁一样。
所有的爱恨都是对相差不大或者同等的存在而言。
若是对方与你差距太大,没有人会对一个自己随手可灭的蝼蚁,产生任何的情绪。
可是,这种不可能的事,偏偏在林心儿身上发生了,九皇子一直对此感到不解。
可在与漠言视线相对的一刻,他得到了答案。
那双眼,太干净了！
干净到容不下半点污痕,被这样的眼睛注视着。
你会觉得自己所有见不得人的心思仿佛无所遁形。
即便是他,也生出一种自惭形愧的感觉,对于自己所做的一切。
他并不觉得后悔,即便重来一次,他依旧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可他也明白,自己做的那些事终究算不得干净,他从不否认这一点。
生在皇室,又能够平安长大的,谁又能说一声干净。
也难怪,关于漠言的传闻绝大部分都是抱有恶意的。
这世上谁又能说一声,自己从未做过任何一件亏心事。
想要在这一双眼前保持平静,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你从未做过亏心事。
要么你心智极为强大,明知自己做的并非好事,却不后悔,做到问心无愧。
可惜,绝大部分人都做不到这两者的任何之一。
所以,面对漠言，所有人加起来也只会有三个反应。
第一个也是绝大多数人的反应,那就是抱有极大的恶意。
他们做过亏心之事,偏偏心智脆弱。
所以,在他们的意识中,只要这个可以看透他们的人不存在。
那就等于他们没有做过亏心事。
第二个便是守护,做这个选择的有两种人。
一种是有正义心的好人,在这类人心里,这世间一切美好都值得守护。
此时的漠言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另一类人便是如同九皇子这样的,他们不是什么好人。
但即便身处黑暗,却依然向往光明,或许,他们永远都无法成为这样的人。
但,若是遇上了,却甘愿守护,因为,像这样的人。
无论如何都无法拒绝一抹纯白无暇的光辉。
最后一种的话,同样深陷黑暗,但他们并不向往光明。
若是遇上,他们只想将对方染黑,他们只想知道。
若是将那样的纯白无暇染上了颜色,会呈现出怎样的姿态。
…
九皇子只是失神片刻,便恢复了过来。
“三小姐怎么一个人在这?那里很危险,你先上来吧。”
说着,他伸出手,试图拉她上来。
漠言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应,她只是一瞬不瞬的盯着他,好似在确认什么。
九皇子也很有耐心,依旧保持着伸手的动作,静心等待。
良久,仿佛是确认了对方没有恶意,漠言才慢吞吞的伸手。
九皇子握住漠言的手,只觉触感冰凉,与漠言一点都不相符。
现在的漠言面容稚嫩,眉眼间又是一派不谙世事的纯真。
和她身体上略带寒凉的温度,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这些思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在旁观者眼中,从漠言伸手,到九皇子握住。
在微微用力,拉她上来,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半分停顿。
“小心。”
在落地的瞬间,漠言微微踉跄,顿时,他一手虚揽。
在防止漠言摔倒的同时,也尽量避免肢体的接触。
虽然,现在的他不可避免的对漠言生出了好感,但他一直都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无论是之前特意交好玄晨,还是特意调查了漠言和林心儿之间的事。
都是以此为目的,所以,在漠言站稳之后,便立即松开了手,以免引起那两位的误解。
然后,引漠言入座,刚坐下,便发现桌案上已经沏好了新茶。
还有几样女孩子可能会喜欢的点心,或许是刚沏好的原因,茶水有些烫。
他主动取过茶水,并催动内力进行降温,原本的大夏自然是没有武道的。
这也是随着修行界的现世流传过来的,毕竟,相较于武道,修仙对于资质的要求太高。
更何况,如今选择投靠的修士都是低阶修士,不仅敝帚自珍。
而且级别也不怎么高,所以,修仙功法并没有怎么流传。
九皇子将温度适中的茶水,轻轻放在了漠言面前。
漠言呆了一会,好像没反应过来,之后才眨了眨眼,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然后,顺着方向,看向了九皇子,也不说话,就这么呆呆的看着。
眼神一片茫然,就这么发起了呆。
九皇子看似面色不变,但在那一瞬间。
他下意识的想要避开漠言的注视,但他忍住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跳在加速。
至于为什么?
他眼眸微深,看来他还是低估了漠言对他的吸引力。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不曾见过光明。
可是,如今的漠言,已经不是他能够惦念的人了,在她和那两位扯上关系之后。
更何况,他不是早已做出了选择吗?
所以,他到底在纠结着什么?
大概是,不甘心吧。
即便没有玄晨和魔煊的存在,真的给了他选择的机会。
经过一番纠结,他依然会选择放弃漠言,就如同此刻。
但有的时候,自己选择放弃,和明明白白的告诉你。
有的人,是你不能肖想不能碰的,这是两回事,但终究他还是压下了所有心绪。
无论如何,他与漠言都是不可能的,所以,纠结自己对于漠言的心思,这毫无意义可言。
就在九皇子想要说些什么来转移漠言的视线时。
漠言已经先一步移开了视线,然后,慢吞吞的端起了杯子,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
而九皇子此时也已经完全收敛了自己那些不该有的心思。
他只是拿起桌案上的茶壶,并用内力将之调到适中的温度并维持。
然后,时不时为漠言续杯。
良久,漠言放下了杯子,显然是喝够了,虽然时间过了有一会儿。
但漠言动作慢,再加上杯子的容量小,所以漠言看似喝了许久,但其实,她并没有喝多少。
九皇子见漠言放下杯子,便知道她已经不想再喝了,于是也放下了茶壶,笑道。
“三小姐还没有回答我之前的问题,你今天怎么一个人出来,还到了那么危险的地方?”
听到九皇子的问话,漠言表面上呆了呆,像是没反应过来,但心中却在默数。
“十,九,八…,…三,二,一,零！”
倒数归零,漠言才像终于反应过来一样,皱了皱眉:“吵！”
闻言,九皇子微怔,但不过瞬间,他便明了。
定然是漠言与那二位的关系被林相知晓,改变了漠言的待遇。
而漠言明显对此感到不耐,因此,直接跑了出来。
此时的九皇子也已经发现了,漠言只是反应有些迟钝,却称不上痴傻。
之所以会有这样的传言,除了那些人心怀恶意外,漠言自身也有不少原因。
因为她不耐与人交流,所以在知道外人以为她是傻子后。
不仅没有理会,反而还加深了这个概念,之后,顺理成章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这边九皇子猜测着漠言的心思,另一边,其他人也将他的行为看在眼中。
尤其是武成候世子,作为九皇子的玩伴兼表兄。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可以说是最了解他的人。
九皇子明面上交游广阔,平易近人,是皇室中最容易打交道的存在。
但这都是表面,这只是他想让人以为他是这样的人。
实际上,他心思深沉,即便是武成候世子,有时候也不太明白九皇子的心思。
可现在,他分明看见九皇子方才说话时,眼神看似轻佻。
实则是小心翼翼以及真实不虚的温柔,若不是他们从小一起长大。
对彼此有一定的了解,他险些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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