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一天,我正在午休,侍女拉姆突然急匆匆地前来禀报:“王妃不好了,小王子病了。次仁曼巴要把小王子绑起来,小王子哭闹着怎么也不肯。”
“小王子生病了,为什么要绑起来?”我满心疑惑。次仁曼巴乃是西戎王帐中颇有能力的曼巴,可他竟要将丹增绑起来……
“也许是,有虫子进了小王子的肚子里了。”阿嬷解释道。她说,夏日的草原蛇鼠繁多,小孩子又喜欢在草地上玩耍睡觉,一不小心,就可能会有东西钻到小孩子的身体里。如果是牛马,或者牧人的小孩被蛇鼠钻进身体,曼巴通常会将其倒吊起来,再在地下架起油锅,那东西闻到香味自然也就会出来。只是丹增王子……
“那……用这个办法就一定有效吗?”我忧心忡忡地问。
“不一定,如果钻进去的蛇虫有毒。或者已经啃噬了内里……”阿嬷低下头,眼中充满了恐惧,声音也变得颤抖起来,“我的小孙子,就是发现得太晚了,家中当时没有多余的油……就活活被那畜生给啃死了。若是那虫子在里面吃饱了,不愿意出来,孩子吊的时间过长,一不小心掉进油锅里,也是常有的。”想起往事,她的心似乎又被狠狠地撕裂了一次,身体也忍不住微微颤抖。
“所以……我们现在必须赌一把。叫上刘太医,我们一起去。”一想到胖嘟嘟的丹增,我不敢去设想最坏的结局,连忙加快脚步向王帐中赶去。
王帐之中一片混乱,西戎王还没回来。月夫人一边抹泪一边安抚着孩子:“丹增,不怕,姨娘会让你好起来的。”
帐外已经架起了油锅,油锅中的油咕噜咕噜地冒泡,那滚烫的热气和令人心惊的场景,看着都让人感到害怕,更何况是个孩子。
“王妃娘娘,救我!”见到我来,丹增仿佛是见到了救星,我心疼地抱住了他,轻轻拍拍他后背,安慰道:“先让刘太医看看。”
“王妃,丹增的病,次仁曼巴已经有了应对之法,请你莫要耽误了大事。”月夫人恼怒道,她的双眼因为哭泣而红肿。
我懒得与她争吵,只说:“月夫人,丹增生病,本宫与你同样着急。但再着急也得需要寻得万全之法,不是盲目而为。”
“盲目而为?王妃不是草原儿女,不知此症厉害,丹增耽误不起。我求你了。”她哭着跪下,泪止不住地往下流,“我的孩儿,也是这样没得,耽搁太久,那虫子就……”
“王妃,臣有法子可解。”刘太医的声音打破了我们的争吵,他拱手道,“王子体内确实有虫,却也无毒,臣可以开一副方子,将那虫子全部打出来。但前提是小王子,三天内不得吃喝。”
“三天,还不能吃喝,你是要丹增的命吗?洛安宁,我知道你不喜欢王上,不喜欢我,但也不能拿丹增出气。”
“拿丹增出气,阿依娜,你也太小瞧我了。”我看了一眼刘太医,他微微点头。我当下定了定神,“我理解月夫人你的心情,但是刘太医是父皇亲自指派给本宫的,本宫信他,也请你相信他。他不会拿一个孩子的生命开玩笑,本宫也不会。”随后我又环视了一下周围,看着满是怒意的人群,“本宫今日承诺,若是丹增王子有任何闪失,本宫愿以命相抵。”
话音刚落,众人顿时安静下来。次仁曼巴上前行礼道:“王妃娘娘,臣可不可以请教一下,刘曼巴,为何要如此行事?”
刘太医解释道:“下官观察了小王子的口鼻,现在没有中毒的现象,而且我刚刚问了桑珠姑娘,小王子爱磨牙,时常肚子疼,可见虫子在他体内不是一日两日,所以我可以断定,小王子暂时无事。而且我观察过西戎的饮食,发现大家爱吃烤肉。烤肉虽美味,但过多食用容易导致体内积热生虫。小王子正是因此才让虫子有了可乘之机。只要按照我的方子调理,禁饮食三日,让肠胃得到充分的休整,再辅以驱虫之药,必能药到病除。”
月夫人听了,脸上的怒色稍减,但仍眉头紧蹙,满是担忧:“刘太医,您所言当真?这三日,丹增真的不会有事?”
我赶忙说道:“月夫人,我向你保证。我绝对绝对不会拿孩子的命开玩笑。”
“可是……”月夫人仍有犹豫,双手紧紧攥着衣角。
“刘太医,就按你的方法去做。但若伤了丹增,你知道后果。”西戎王走了进来,打断了我们的对话,他紧盯着我,目光如炬,一字一句仿佛是说给我听。
我亦无惧,忆起初来西戎时所探知的情形,此乃一种包虫病,在边境亦曾出现过类似状况。起初,军中太医皆以香油引之,然而效果总是欠佳。直至后来,有一士兵疼痛三日三夜,滴水未进。到了第四天,他终是不堪忍受,竟私自服用了砒霜。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虫子被排出,他痊愈了。
军医得知此事后,也尝试用砒霜为其他患病的士兵治疗,可结果却是病人一命呜呼。此后又经过多次试验,依旧未能找到成功之法。
经过众人反复研讨,方才明白,那个士兵之所以能康复,乃是因为他连续三日滴水未进,腹中之虫也处于饥饿状态,当他服下砒霜后,虫子将砒霜吞食,这才使得士兵得以痊愈。因而军中便以此法救了无数患了包虫病的士兵。
所以我敢赌,用我自己的命,刘太医的命,丹增的命赌,我相信,我一定会赢。
每日我都会前来探望丹增,看着他因不能吃喝而日益憔悴的小脸,我心中满是心疼。但丹增十分乖巧懂事,即便难受也从不哭闹。
终于,到了第三天,刘太医亲自喂丹增服下药后,没一会儿,丹增便捂着肚子喊痛。这下众人急了,纷纷将矛头指向我和刘太医,指责他用药不当。月夫人更是恼怒,直言要我赔命,而西戎王则冷冷地看着我,眼神中看不出情绪,仿佛在期待着什么。
就在众人吵嚷之时,丹增羞涩地说:“我要去如厕。”众人这才安静下来。
小王子如厕回来后,精神明显好了许多。再由次仁曼巴把脉,他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恭喜王妃,恭喜月夫人,小王子体内的虫子已被驱除,只要慢慢调理,很快就能恢复如初。”
丹增笑眼弯弯,他奶声奶气地喊着:“父王,王妃娘娘。我想吃马奶糕。”西戎王赶忙凑上前去。
他将小王子抱在怀中,满脸欣慰,“吾儿无事,真是上天庇佑。”
我看着他们父子,心中的石头总算落了地。经过这一遭,西戎王对我的态度似乎有了些许转变,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在这异域他乡的生活也悄然发生着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