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玄长出一口气,掀开被子躺在小孩身边,不消片刻怀里自动滚入一个装睡的软团子。薅乱被窝里小孩的头发,得到一个抗议的眼神,后玄勾起唇角手搭在小孩身后轻轻揉着。掌下隔着薄薄的中衣可触及皮肉的上一条条肿痕,发着烫。
“还疼么?”后玄下巴搁在卿吾念头顶,轻蹭着。
卿吾念嗯一声,又小幅度摇摇头。后玄无言。
入夜了,外头廊下侍者熄了灯火,寝殿里似涂上深墨,黑暗中来自两处的温热呼吸透过胸膛挨在一起,随着脉搏心跳渐渐重合。后玄一只臂弯给小孩枕着,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拍着怀里孩子的背,口中轻声呢喃着歌儿:
小宝快睡觉,月亮挂高高,陪我乖宝睡觉觉……
这是幼时母亲哄他睡觉哼的小调,也是他唯一会唱的哄孩子的歌。
卿吾念曾经听到过这样的摇篮曲,但还是第一次有人为了哄他睡觉唱给他听,稀奇之下还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哀伤。小孩眼睛又酸了,往哥哥怀里拱了拱,找一个安全舒服的位置,催自己要赶快睡着。
后玄半夜是被烫醒的,一瞬间疑心自己抱了个火炉,往怀里一模才发现是卿吾念发热了。
正要传太医来,小孩却嘤咛着哭求不要别人过来。任凭后玄怎么哄都不松口,逼得后玄又急又气,往他身后盖了两巴掌。卿吾念摇头哇的一声哭出来,这才说白日里已经丢光了脸,再不愿让别人都看到他挨收拾之后的惨样子。
后玄心疼自责,只好顺从他的意,但大半夜的也找不来濯岳,见小念已经烧得遍体滚烫神志不清,连人身也维持不住,狐狸尾巴和耳朵都现了出来,身体也小了一圈,蔫答答挂在后玄手臂上。
廊下值夜的华英不敢擅入,在门外问殿下安否。后玄低头看看死拽着衣袖眼泪汪汪的小狐狸崽,无奈扬声叫华英传了棠棣来。
煎药喂药擦身,又折腾照顾了半夜,直到天亮小孩子的温度才堪堪降了下来。后玄今日无论如何是不能上朝了,且不说卿吾念不让哥哥离开自己,后玄本身也放心不下伤病未愈的幼弟。
孰料天帝竑璆卯时接到太子的告假传讯,下午申末就与天后卿忱摆驾云羲宫。路上卿忱颇赞赏道,终于有人能降得住小念儿了,善哉幸哉。竑璆压下心中隐秘的忧虑,陪卿忱扬唇微笑。
做父母的不让仙侍通报,悄咪咪摸进寝殿,见两小孩抱在一块睡得正香。棠棣偶然回头看见帝后俩吓了一跳,卿忱免了她的礼,朝里间努努嘴悄声问什么情况。棠棣禀告说,昨儿夜里小殿下突发高热,太子殿下照顾了一夜没睡;今儿个午前喝药又费了好一番功夫,太子殿下着了恼,又收拾了小殿下一顿,这才刚歇下。竑璆无言,卿忱掩唇低声笑说,棠棣这偏心都偏过海了。
说话间后玄觉浅惊醒了,起身便要行礼,被竑璆制止。蜷在他怀里的卿吾念也被带醒,迷迷糊糊看到娘亲便伸手要抱,卿忱应着,上前抱他起来要看伤,卿吾念一激灵,霎时清醒了,任卿忱好说歹说死活不让看,卿忱只得作罢。
小孩子又要哥哥抱,后玄莫名有些受宠若惊,接过来仔细避开伤抱坐在腿上。没有得到垂青的竑璆酸酸的,问怎么不让爹爹抱。小念说,不要,爹爹老是扯到我的头发,好痛。说着把脸埋在后玄胸膛,鼻尖嗅到哥哥身上的清丽的香气觉得心安。小小的毛茸茸的脑袋在后玄脖颈前蹭啊蹭,蹭得后玄心软的不行,囿于在父母面前,只能一手圈着弟弟,一手沿着他脊背轻轻往下顺。
竑璆眼馋狐狸崽的毛耳朵和绒尾巴,伸了手过去要接,小念只想哥哥抱,吭叽着紧往哥哥怀里钻。不慎又扯到身后的伤,疼得耳尖一颤,红着眼圈嘶嘶吸气。卿吾念迁怒,瞪视竑璆,被后玄警告地一捏后颈。竖立的耳朵放下来,小念气鼓鼓地转过头埋回哥哥胸前,不做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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