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卿吾念近乎仓皇地跑出水宫，满东海漫无目的漫无目的游荡，冷静下来时也不知自己身处何处，想回水宫却已失了路，只好就地找丛珊瑚先栖身，期望兄长他们能找到自己。
舌尖被明悠咬破了，现在才觉出疼来。可恶，讨厌死了。卿吾念烦躁地折下一枝珊瑚挥打面前的海水，惊动了一条休憩的小鱼，他忙连连道歉，小鱼吐出一串泡泡，摆摆尾巴示意没关系。卿吾念逗着它问，小鱼小鱼，你有朋友么。小鱼上下游动。卿吾念又问，小鱼小鱼，你被人亲过么。小鱼左右游动。卿吾念叹了一口气，说好吧，再见。小鱼打个转摆摆鱼鳍，转身游远了。
小鱼好可怜，没有被亲过；我被人亲了，也没有很开心；可见被亲也不是好事。唉，我真傻，小鱼要亲也是被另一条小鱼亲，怎么会被人亲呢。卿吾念被自己逗笑了，兀自乐了一会，他听见遥远的海面上传来海浪拍打礁石的哗啦声，忽觉被无边的孤独包裹，没有温度的阳光透过海水投在身上，他蹲下身抱住自己。
今天的明悠也与平时判若两人，呆呆愣愣的，好几次和他说话都不应，还、还做了那样的事。卿吾念把脑袋埋进膝盖，低骂明悠不知羞。眼前浮现明悠一吻前的神情，他的夜视能力很好，故而清晰地记住明悠望向他的那一眼——像是透过他看见另一个人。他不自觉摸摸发烫的脸，手背触碰到嘴唇，他一怔，冰冷的悲寂在心上蔓延，陌生得好像不是属于他的情绪。
不开心，好像忘记了什么人、什么事。零星情感包着记忆划过，如流星、似萤火，只差一点就能抓住尾巴。
余光瞥见一道光闪过。
轰隆隆——
海底与天际分别掣出耀眼的闪电，伴随震耳的雷声，相接。海中生民皆被波及，无数蛰伏的海底生物奔涌而出，失去理智般无差别相互攻击，东海域霎时血色一片。
天劫！
是明悠！卿吾念的直觉向来很准，他飞速向声源处赶去，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明悠千万不能出事！
水宫中更是昏乱，兵将们被天雷摄去心魂，成为只会进攻的行尸走肉，水君不得不化出蛟龙身，长啸一声镇住辖域内所有子民。政和殿内独留后玄为明悠护法渡劫，殿外一干人焦急等待，卿忱指间的手帕绞紧又散开，容与在门口来回踱步，勉力压下忐忑安慰道：“忱姨别怕，他们会没事的。”卿忱听出这孩子的嗓音发颤，便觉愈加难受，但还是强笑着摸摸她的头，拥她在怀里。
天雷越下越慢，最后一道更是迟迟不落。
噼啪——
闪电飞光，雷声轰鸣。终劫挟着万钧法力，如一柄重剑将政和殿訇然劈开，堂上两人危在旦夕。
“兄长！”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影闪过，硕大的法相九尾狐瞬时将后玄与明悠罩住。
卿吾念！
小宝——卿忱撕心裂肺地喊，这就要冲上去，被竑璆容与死死拽住。
刺眼的白光顷刻间覆盖整个水宫。
待光芒消散，天劫结束，迷蒙了心智的海民们陷入暂时的昏迷，他们会在不久的将来苏醒，海洋终将回归安宁，届时又会是新的一天。
卿忱推开身边阻碍，跌跌绊绊爬过断壁颓垣，从沦为一片废墟的政和殿中刨出她的幺子。
小念。她抱着孩子唤。小念醒醒，别睡，看娘。
卿吾念此刻彻底恢复原身，小九尾狐团子绵软无力地躺在母亲臂膀中，那双黑亮的眼半睁半合，暗淡无光。
卿忱惊觉自己的孩子竟这样瘦，这样轻。
我把他养得不好。卿忱想。是我没把他养好。
-
tbc.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