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乾三十四年,农历七月十五。
珙收起未处理完的公文,看向堂中央已燃大半的香漏。
还有半个时辰。
他转头向一旁的侍女,不悦道:“冠服与笏板怎么还未送来?”
侍女看了眼沉着脸色的珙,有些紧张的俯身:“回殿下…兴许是有什么环节处理的慢,我去催催…”
珙靠在椅背上揉揉眉心,起身走向外廊,随手指向另一个书童:“收拾桌子。”
“是。”
珙倚在栏杆上,沉默的望着蓝天。
这十一天,他在系统的帮助下熟悉着原主的工作,每天在燥热下上朝,主持日常祭祀,帮联处理奏折,渐渐适应了这座枯燥而冰冷的皇宫。
身为同胞,天子们怎么会不知人祭的残忍——何况是上古人祭。
劫掠贫困女子,使她们和死囚风云之后获孕,将婴儿抱回富贵之家滋养。待到十六岁成年,血肉肥美,便剜下双眼,喂入尸蛾,锁于暗室;不过一年,体内尸蛾长大,就破腹取出,人体残壳用作饲料,尸蛾则献给神族族长。
…
“殿下…”
珙回过视线,用眼神将侍女想解释衣服迟来的原因的话堵回去,敲敲桌子:“放这上吧。”
“是。”
珙让所有侍人都退了出去,仔细端详着两个檀木盒子。
奢华的,胜过轻丝雕绸。
暗玄的底色隐隐反射出龙鳞之图,金丝攀附于领褶,白玉环带镶嵌着珠石,流苏环过侧腰,闪烁出鎏金色的至高。
至于笏板…
半透明的鸟羽竖立在板尾,细若发丝的海蓝色缠绕在镂空的金玉板身上,手执处簇拥着四对璋尖。
“羽毛我听其他官员提起过,是为了彰显神族是天上仙人…那这璋尖又怎么解释?”
[这是神族与人族通用的祭祀用品,用来表示受祭方的军事强大。]
“据我所知,笏板最初使用的目的是供大臣记录朝事要点…这怎么是镂空的?”
[这是朝廷日益贪腐所致…官员互相攀比,用尽方法包装自己。除了吃穿用度,笏板这些细节也没有放过。越改越昂贵,越改越华丽,最后失去了实用价值,变为装饰。原主虽关心民生,但由于环境使然,也有了奢侈的念头。他作为祭司,巴结他的人自然不在少数。笏板作为祭祀和上朝通用的物品,被礼部尚书抓住了机会,撺掇工部侍郎,挪用公款为原主打造了这副笏板——算是所有镂空笏板中最华丽的一个了,称得上有市无价]
朝堂如此,民间居然还能璀璨生机,神族的力量是如此强大吗?
…
贡嘎山。
刚刚还高照的艳阳瞬间退却于乌云,雷鸣劈碎了属于世间的宁静,北风呼啸过幽深的丛林。
联看着和自己并排前进的珙,脸上的不悦简直没有掩饰——这也就是谒见对象的特殊性,换在以往哪个人族敢和天子同行!
而珙的心理活动be like:
这个**任务谁**爱做就做,我**为了活着容易吗我,贡嘎山几千米高,我**还得爬上去…还有这个皇帝简直屁事一堆,又要仪仗队,又要亲王大臣随行…你有种把全国人民带上去,那才显得神人威武…啊——这个世界什么还不毁灭!我宁愿回去坐在电脑前面敲敲打打挨领导骂!操!
[以前的贡嘎山不如现在的高,而且您不需要爬到山顶。往前数十五棵树,走到那个位置就行。]
珙勉强咽下心中怨气,悄咪伸出食指痴痴点着路边的树。
一棵,三棵,四棵,六棵,八棵…
数到第十五课的时候队伍果然停了下来。珙没来得及窃喜,却见联二话不说就往地上跪,吓得他双腿一弯,膝盖生生磕到了石头上。他表情扭曲,直把下唇咬出血才没有嚎叫出声。
至少得青。珙自信的得出结论。
没等他开启第二次针对联的大骂,东北方几股清风平地卷起,一双环绕着蔚蓝丝带的墨棕色军靴闯入视野。
“这就是你的祭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