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继续说着,玄寂老人还是默不作声。
“父亲,我的身子我清楚,阿初这样的女子,就应该肆意鲜活,而不是……”
“明月,我知道,是我对不住她,可你是我唯一的女儿,你的母亲已经离开我了,现在连你也要离开我吗,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
玄寂老人说着,眼眶中已然蓄满泪水。
明月看着面前的父亲,眼眶泛红。
她当然不忍心留父亲一人于世上孤独终老,可是她也不愿伤害那样一位热烈鲜活的女子。
客房中,父女俩相对无言。
晚膳时间,黎初已经没有再戴着面纱,而百里东君和司空长风也是清清楚楚地看见了她的那张脸。
和曾经的百里西荷一模一样的脸。
再见到百里西荷,百里东君有无数次就要喜极而泣,却也控制住了这个冲动。
用完膳,黎近便一如往常地端来给黎初煎的药。
这药喝了三年,其中苦涩的味道早已习惯,再喝时只觉得平平常常,黎初就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可这一幕落在百里东君眼里却是格外的心疼。
从前的百里西荷可是喝药都要人拿糖哄着。
喝完药后,黎初将碗递给黎近,咋了咋舌,像是不经意地说道:“这药我都喝了三年了,怎么感觉味道有些不一样了?”
黎近接过碗,皱了皱眉,“不能吧,我煎药的时候可是很仔细的,每种药材的分量一点没多一点没少,火候也不差啊。”
黎初想了想,“没事,可能是我刚才吃了太多点心,有些串味儿了吧。”
虽说那点心是给自家儿子买的,但其实,有一半都进了她自己的肚子。
用完膳后,黎初在院子里和小安世玩儿,不远处,百里东君站在房檐下默默地看着这一幕,心中苦涩无力。
司空长风走到他的身旁,看了眼院中言笑晏晏的黎初,再看他这般落寞的神色,心中也是沉闷,“你真的,不与她相认了吗?”
“云哥说,她只要一想到从前种种,便会心痛难忍,加快体内毒素的蔓延,我不愿看她痛苦,所以,就先不了。”
百里东君声音很轻,眼眶仍泛着红。
司空长风沉默了,再看向黎初,心中也是感慨万分,良久,又听百里东君说——
“长风,我只有这一个妹妹,她与我一母同胞,只比我晚出生半刻钟,小时候,她身体不好,每每出门,都会带些丹药在身上。
虽然我们两个总喜欢斗嘴,但是她也最爱跟在我身后,爷爷总调侃她是我的小跟屁虫,我去哪,她就去哪。
如今她身中剧毒,失忆嫁与云哥,作为一个哥哥,我无法客观评判她的对错,人心总是偏的,我只想她能安乐无忧,日后小师兄也定会知道这件事,若是那个时候他会责怪她,甚至厌恶她……
那也没关系,我带她走就好了,去任何,她想去的地方。”
想到这里,百里东君笑了笑,当年小师兄引他入学堂,让他有机会拜天下第一为师,而云哥,是他年少时最崇拜,最珍惜的好兄弟,他无法偏帮任何一方。
若是云哥喜欢的是别的女子,他大可以不顾一切帮他抢回来,可偏偏,他喜欢的那人是自己最珍爱的妹妹。
这一夜,黎初只觉得自己睡的很不踏实,梦中,自己被逼到一处悬崖,眼前是看不清面容的人,他们的脸被一团黑雾笼罩着,一步步向她靠近。
她能感觉到这些人的恶意,于是心一横,纵身一跃,跳下了悬崖。
自此,黎初被惊醒,额头上布满密密麻麻的汗珠,大口的喘着气。
身旁的叶鼎之听到她的动静也被惊醒,将她搂入怀中,“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感受着他温暖的怀抱,黎初才感觉从惊吓中回过神,搂住他的腰身,闷闷地嗯了一声。
叶鼎之的睡意也随着散去了一些,为她擦去额头上的冷汗,轻轻一吻,“好了,没事了,我在。”
一边说着,一边将她搂的更紧。
黎初感受着被他的气息包裹起来的安全,那颗因惊吓而跳动不止的心渐渐变得平稳,又往他的怀里钻了钻,然后闭上眼睛,不再去想梦中的情形。
没过多久,叶鼎之便感觉到怀中的人气息变得平稳,像是睡着了。
他睁开眼睛,看着睡着的黎初,温柔眷恋的眼神中带着些许察觉不到的偏执占有,他摸了摸她的脸,心中暗暗道:
荷儿,你是我此生唯一执念,这一次,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再放手了,我要你,永远都在我身边,哪怕,你会恨我。
客栈里,萧若风将萧凌尘哄睡,伏案写了一封信,唤来信鸽送了出去。
看着窗外浓浓月色,想起今日看到的那双眼睛,心中只觉惆怅。
希望这一次,是真的找到你了,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