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费力地阅读着这本日记,所幸这位仁兄的笔迹还算工整,我才能读出个大概。
***3/24/1944***
***新墨西哥州***
***老杰弗逊让我养成写日记的习惯,随便写些什么都行,起码战死后能让家里人有点东西看…父亲,母亲,希望你们到时候是听笑话一样地听我给你们念这篇日记。***
***3/26/1944***
***新墨西哥州***
***晴,训练。***
***3/27/1944***
***新墨西哥州***
***一直是晴天,继续训练。***
***3/31/1944***
***新墨西哥州***
***战争态势越是严峻,基地里的教官就把我们干得越狠,有传言说太平洋已经被那些头头脑脑放弃了,所有人都只在乎欧洲。我们只能继续等,等到转机出现。***
***天佑美利坚。***
***4/1/1944***
***新墨西哥州***
***某些流言蜚语开始在新兵间传播,比如宁愿坠机而死也好过被俘虏、每次出动前保证带上一把手枪,不少家伙给吓坏了。***
***我知道战争到这个地步已经和人道主义扯不上关系了,可真的到了这种地步吗?希望这只是一个恶心的愚人节玩笑。***
***PS:我最后还是带了把M1911,有备无患。***
***4/5/1944***
***新墨西哥州***
***晴,老杰弗逊死了,至少死的很痛快,他的战机被一架该死的零式凌空打爆了。我只想早点打赢这场战争,然后回家去。但要是真的不可避免的话,我希望我死的时候也能这么干脆利索。***
所以这次的倒霉老兄是二战的美国飞行员?有意思,如果紧挨着小马谷的永恒自由森林能映射到西伯利亚,西部地区又对应了新墨西哥州,那其他地方是否也会与地球连通呢?
“嘿,红蛙!”一个熟悉的声音阻止了我继续看下去,我不满地抬起头来,却发现自己正和紫水晶坐在餐馆里。哦,我才想起来,今天中午她非约到我去吃顿饭。在我还不明就里的时候,紫水晶就已经热情地把我拖到了餐馆。
“我真的,太命苦了~”紫水晶扑倒在桌面上哀嚎道,“上次,精灵飞蝇把小马谷弄了个底朝天;上上次因为那个魔术师,连水塔都成了小熊座的奶瓶;还有上上上次清点兔子时闹成了大狂奔…”
“好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嘛。”我收起日记,随口敷衍到,啊…我只希望能快点结束,别打扰我继续研究地球的线索。
“可我感觉自己这本格外难念…”紫水晶幽怨地说道,“就好像小马谷隔上几天就要出乱子,然后我就要屁颠屁颠地跑去收尾一样的。而且,红蛙你过得不是挺清闲的吗?”
小马谷的事是有点多,我是说,一个小镇当然有许多鸡毛蒜皮的事情,可让镇长她天天往坎特洛特拍申请,只为扣下几个比特的维护费来,这就太离谱了。更何况小马谷又不是哥谭,这里是字面意义上的民风淳朴,结果也能整出这么多幺蛾子。
“小马谷是有些特别…等等,什么叫我挺清闲的?”
“你现在可是一个月能休息半个月呢,这么好的活那儿找啊。”她把菜单推了过来,“喏,先点菜吧。”
“也不看看我一个月能拿多少…”我扫了眼菜单,经典的小马食物,对于这些我已经麻木到无力吐槽了,“额,老板,一个水仙三明治①不要水仙,一个干草汉堡不加干草。”
不久之前我才意识到一个事实,即便干草汉堡长得再像黄金鸡排堡,即便里面的干草炸得再酥脆金黄,它依然是人类的消化系统无福消受的。别问,问就是往事不堪回首。
紫水晶在老板的诡异目光中硬着头皮点完了自己的餐,当然,是正常的小马套餐,“所以你平常下班后都干些啥?”
“除了图书馆外,其实还真不少…”这问题激起了我倾诉的欲望,“有时候我都感觉自己不是穿越,只不过是去国外支教一年半载。”
想想我平常都干些什么,忙的绝大部分事貌似全是在上课。我最开始得在夜校代课,在暮光确认了人类和小马国的数学基本相同后,我又获得了给珍奇的妹妹甜贝儿辅导数学功课的“殊荣”。
理论上讲,我和她还做了一个月同学。是啊,这么小的孩子,他们的数学课能有多难呢。
然后我就像个痴呆儿一样被成排的数列极限糊了脸,有多少人能拍着胸脯说自己多年后还记得e类极限和等价极限是些什么东西啊?
甜贝儿,那匹萌得可以的小独角兽当时很平淡地说,车厘子下学期要讲微积分,索性先把极限给她们讲了。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她对此毫无异议。
是,现在都是21世纪了,微积分啥的只不过是基本数学工具,可甜贝儿才几岁,车厘子你在干什么啊?!
如果小马谷的学校都到这种地步了,那坎特洛特的大学在研究些什么,时间机器吗?哦,不对,按小马国的德行,应该只会是时间魔法。
我最后结语道,“小马国的教育体系给了我这个地球人沉重一击…我就奇了怪了,你们打算培养什么,雅利安纯血超马吗?”
“额…其实我读书的时候也还好啦,只是这几年EEA,哦就是小马里亚教育委员会抓得越来越严了。”
“为啥,别告诉我小马国还有什么升学压力?”
“更优秀的小马,更伟大的小马国。”紫水晶念道,“EEA的口号,教育委员会的新领导上任后,他们就一直在强调教育质量的重要性。”
“科教兴国也不是靠鸡娃兴的呀…”我苦笑道,“塞拉斯提亚有表态过吗?”
“没。”紫水晶摇摇脑袋,“EEA和其他部门相比,比较地位超然,反正就是因为一些几百年前的事情,即便是公主在理论上也不应插手教育事务。当然,要是EEA真的把她惹毛了,塞拉斯提亚大可以直接换马就任。”
我放弃了纠结于小马的古老章程,“行吧,话说回来,你专门拉我下馆子,就是想比谁平常更社畜吗?”
“不是啦。”说道这里她支支吾吾起来,东张西望的,脸上浮现出犹豫的神情,“红蛙,你和暮光经常会见面,也和她那么熟…”
“嗯哼。”我拿起刚上的“素”汉堡,打算来上一口。
紫水晶咬咬牙,终于下定决心问道:“所以,你会感觉在她面前抬不起头,心里面很无力很彷徨吗?”
“咳咳咳!”不出意外,我被她的话噎到了,“让我缓一缓,为什么我该有这种感觉?”
紫水晶低下头,沮丧地把脸贴在桌子上。
“原本镇子里的大事小事都是我来操办的,自从暮光来了后,大家有事都是找她。我一直以为自己很擅长应对各种状况,是最好的组织者,我一直觉得这就是我的可爱标志赋予我的使命。可现在我才发现,很多事情自己根本帮不上忙,梦魇之月、小熊座、精灵飞蝇…我什么都做不了,只不过是在暮光解决问题后,像一块抹布一样收拾残局。”
她眼睛微红地看向我,“红蛙,你理解这种感觉吗…抱歉,我现在看起来一定很像个妒忌心很强的小马吧,可我很确定自己不是在妒忌暮光,我只是每天都在质问自己是不是真的那么没用。”
“我多少能理解一些吧,但首先我得强调一点,你完全不必怀疑自己的能力。”我用手指敲了敲桌子,“你自己也知道,在暮光来之前一直是你来组织的,当时要挑小马准备应急预案,镇长她当场一拍蹄子就选了你紫水晶,夸你当初婚礼组织得多好多好。”
“嗯。”紫水晶怯生生地应了一声。
“我也没法三言两语给你分析清楚你的情况,和你讲讲我老家怎么个态度吧。”我见她没什么反应,便端坐起身,换成一副讲故事的姿势开口道。
“我们人类呀,也会有这样的沮丧,每一个小孩都坚信过自己来到这个世界有一个命中注定的使命,直到他们慢慢长大,最后意识到自己和周围几十亿人没什么本质区别,自己的诞生也只是本年度出生率后面的微小波动,我们那一般管这叫认清现实。“
“当然,孩子们还是会抱有这样的期待,也许自己天赋出众,是万里挑一的那个呢。他们可能在小学时是出类拔萃的好孩子,背古诗背得快啦又或者会几门乐器啦,但等他们过了几道坎,可能是中学、大学或者走入社会,还是会发现自己其实也就那样。”
“但人类不像小马那么敏感,我们又没有可爱标志时刻提醒自己的天赋和使命,大部分时候我们只是耸耸肩,接受了对面那位就是比我们强的事实,然后选择要么继续干,要么换条赛道接着干。”
“高尚一点的说法叫,各行各业都是创造社会价值,没那么高尚的版本就是,有工资的话干啥都差不多。这,就是人类的态度。”我一拍桌子,“无论哪里,暮光闪闪都是极少数,你我这样的才是普罗大众,有进取心是好事,实在不行,那在自己这一亩三分地干好也不赖。大不了,你就当你没这个可爱标志,别纠结自己是不是辜负了什么使命和天赋。”
“就当自己没这个可爱标志吗…感觉挺难的,我尽量吧。”紫水晶叹了口气。
“劝别人想开点,和自己真的想开了难度可不是一个级别的,我充其量就是个局外人随口讲几句。”我看着她说道,“姐们儿,主要还是靠你自己。”
“面对暮光这么优秀的小马,你一直都这么豁达的吗?”
“第一,我们两个的社会隔了个空间门,本来就不应该放在一起比较。”说道这里,我忍不住抖了一下,“第二…当时花了我一个多月的书目清点,她半天功夫就干完了。我知道后就彻底确认自己没法和人家比了,干脆摆烂。要我是8088,她已经干到英特尔i7喽。”
“虽然我没听懂你比喻的例子,但还是谢谢你肯跟我说这么多啦。”紫水晶终于坦然地笑了笑,“哦,你能替我保密吗?别告诉暮光,我怕自己的想法会困扰她。”
“保证守口如瓶。”我比了个OK,“同事嘛,都是镇长她蹄子下干活的,这有啥。”
“对了!”紫水晶的神色骤然紧张起来,“说起镇长,我昨天要去找她的时候,听到她在办公室里发火。”
“为啥子,年度预算又被砍了?”我下意识问道,能让镇长发火的除了小马谷日益拮据的财政(废话,隔三差五闹一场谁能宽裕),还能是啥。
紫水晶努力回想了一阵,“不清楚,我就听到了什么苹果鲁萨之类的。”
听闻此言,我顿时汗毛耸立,该不会是银星那家伙一路闹到小马谷了吧,“你确定你听清楚了?!”
紫水晶笃定地点点头,“当然确定,她当时说话可大声了。”
我一手抚额道:“感觉情况不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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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篇日记
***9/2/1944***
***未知戈壁***
***我完全失去了方向,只能在燃油快要耗尽前后迫降在这片戈壁上。我搞不清自己偏航了多远,总之无线电只能接收到一堆噪声。***
***迫降后,我手头上只有应急包里的一些食物药品和钞票,还有一个指北针,外加我自己随身带的手枪。***
***唯一的好消息是我设法从飞机的油箱里抽出了残余的燃油,至少燃料是不缺了。但我不能一直等在这里,我需要找到最近的居民点。***
***愿主垂怜。***
①:作为少数在剧中出现过的食物,水仙三明治却是有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