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凌顿时就松开了他的手,花园里响起一片少年的大呼小叫和气急败坏之声,金阐狼狈的从地上爬起大叫道:“金陵,你给我等着”
那七八个少年落败而逃,一路骂声,金陵则在他们身后放声狂笑,待金凌差不多笑够了,魏无羡才道:“这么高兴?第一次打赢了?”
“切,单打独斗从来都是我赢,但是金阐那小子,每次都找一堆帮手,忒不要脸了”
魏无羡刚想说,你也可以找一大堆人来帮打架,又不是非要单打独斗,有时候拼的就是谁人多,可转念一想,金陵好几次外出都是一个人,没有同龄的家族子弟跟随,恐怕根本没有可帮手的人选,于是,就又收住了
金凌道:“喂,刚才那招谁教你的?”
魏无羡毫无愧色的把责任甩给了蓝忘机:“含……含光君教我的呗”
金凌对此也毫不怀疑,只是小声嘀咕道:“含光君,还教你这个?”
“当然会教,我跟你说,你这是第一次用这招,你要是多用几次呢,他们就会把你破解了,到时候就没那么简单了”
金凌点点头,魏无羡笑道:“怎么样?要不要跟我多学几招?”
金凌看了魏无羡一眼,忍不住道:“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子?我小叔叔从来都是劝我,你居然还怂恿我”
魏无羡撇过脸,不屑地道:“劝你?劝你什么?劝你不要跟人打架,要跟别人好好相处是吧?”
“差不多吧”
魏无羡苦大仇深的道:“我跟你说啊,金凌,你可千万别听他的,等你长大以后,你会发现你想打的人更多,但是到那个时候,你就必须不得不跟这些人好好相处,所以,趁着你年纪还小,想打什么人就痛痛快快的去打吧”
金凌仔细想了想,脸上神色似乎有点向往:“真的?”
“当然是真的了,你这个年纪,不轰轰烈烈跟别人干几场,你的人生就不完整”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小叔叔那是为我好”
“啊,好好好”
金凌突然反应过来:“对了,你来后院干什么?难道你还贼心不死?”
魏无羡立刻捂住他的嘴:“嘘!”
金凌死死拽住他的手,想把他拽下来,魏无羡则捂住他的嘴看了看周围,于小声的说道:“我实话的告诉你,你可千万不要跟别人说啊,我其实已经移情别恋了”
金凌瞪大了眼睛,魏无羡假装哀痛的道:“离开的几个月里,我深深的发现金夫人并不是我理想的类型,而且也不太适合我,这不,我遇到的婉月仙子,我看她就挺适合我的,以前是我看不清楚自己的心,但直到遇到婉月仙子以后,我就已经确定了,我以后已经决定要生生世世陪在她身边了,所以这一次来呢,我是专门来给她道歉的”
金凌在那震惊的瞪大了双眼“嗯嗯啊啊”的,魏无羡死死的捂住他的嘴,道:“别嗯啦,你答应不喊,我就放开你”
金凌只好点点头,魏无羡放开他的嘴,嫌弃的擦去他残留在手掌心上的口水,金凌擦了擦嘴,道:“你还是别痴心妄想了,人家早是个有夫之人,还生了两个儿子,我看,你还是不要去纠缠人家了,省的又闹出一堆笑话”
魏无羡只笑了一声,金凌又道:“你……到底是不是莫玄羽?”
“你不是见过我真实的样子吗?”
“莫玄羽一直疯疯癫癫的,都说他毁了容,一直遮遮掩掩,不是戴面具,就是涂白粉,谁记得他长什么样子?你……算了,也懒得管你是谁,你竟然戴着这个面具,反正就不要在这里出现了,省的被我小叔叔发现,又要误会,我给你三个数,要是再不走的话,我就要喊仙子来了”
魏无羡听见狗的名字,立刻破天荒的逃了:“你这孩子,好好说话,叫什么狗啊你?”
见魏无羡落荒而逃的模样,金凌得瑟了几声
回到房中,聂清婉和魏无羡己摘去面纱和面具,三人坐在一旁,魏无羡从怀中掏出一张纸片人,这张纸片人只有成人一指之长,圆圆的脑袋,袖子剪得宽大异常,仿佛蝴蝶的两只翅膀,魏无羡又用灵力画了几笔,又提起一旁的酒喝了一口,道:“怎么办,我好像有点醉了”
于是,他一只手肘放在桌子上,手掌又撑着头,慢慢的闭上了眼,而那纸片人则忽地一震,抖了抖两片宽大的袖子,羽翼一般带着轻飘飘的身躯飞了起来,扁扁的,纸片人的小头一下便贴在聂清婉的唇上,一动也不动了,聂清婉将他小心的取了下来,用另一只手挠了挠他,道:“行了,此去,千万要小心了”
纸片人点点头,扑扑翅膀,扁扁地贴到地上,爬过门缝,鬼鬼祟祟溜出了客鞠
金麟台守备森严,一个大活人自然无法出入自如,好在魏无羡曾研习过一门邪术,剪纸化身,此种术法好用是好用,然而限制颇多,非但有严格的实效,而且纸人派出之后,必须原样归位,不得有分毫损伤,如若途中被人撕裂或者以任何形式毁坏,魂魄也将受到同等损伤,轻则失去意识一年半载,重则终生痴呆,须得千万小心
魏无羡附在纸人身上,时而贴在一名修士的衣摆下,时而压扁身体穿过门缝,时而展开双袖,伪装成一片废纸,一只蝴蝶在夜空中飞舞,远远的魏无羡看到了一座宽广的无脊殿,殿顶铺着灿金琉璃瓦,殿外设有32 金柱,美轮美奂,那里应当就是整个金麟台守卫最严的地方之一,兰陵金氏历代家主的寝殿芳菲殿,除了身穿金星雪浪袍的修士们,魏无羡还能感觉出,芳菲殿地上和天空中都设满了密密麻麻的阵法,他飞到金星雪浪住处旁休息片刻,费了一阵力,才吭哧吭哧地从门缝里钻了进去
与战园相比,芳菲殿才是典型的金麟台建筑,雕梁画栋,富丽堂皇,寝殿之内,层层叠叠的纱幔垂地,香脊上的瑞兽香炉轻吐蓝烟,奢华之中带着一股慵懒又甜蜜的颓靡之感
这个时候,芳菲殿恰好没人,魏无羡正好在这里仔细查探,纸片人在芳菲殿内飞来飞去搜寻可疑之处,忽然看到了桌上的一只玛瑙纸阵,纸阵下压着一封信,这封信已经被人拆过,信封上没有写任何人的名字,也没有任何文章,但看厚度,明显又不是一只空信蜂,魏无羡铺铺袖子,落到桌边,想看看这封信里究竟放了什么东西,但他双手拽住信封边缘往外拖,拖了好一阵也纹丝不动,他现在的身体是一张轻飘飘的纸片,根本挪不动这只沉甸甸的玛瑙纸阵,纸人线绕着玛瑙纸阵走了好几圈,又推又踢,蹦蹦跳跳,奈何他就是岿然不动
正在这时,寝殿内一道侧门里传出一道声音,魏无羡倏地掠下了桌子,贴着桌角一动不动,进来的人是秦愫,原来芳菲殿里并不是没有人,而是方才秦愫在里间没有作声,金陵台的女主人出现在芳菲殿里,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然而,此刻看上去不正常极了,因为秦愫的脸色雪白,毫无血色,人也摇摇欲坠,仿佛刚刚遭过重击从昏迷中醒过来,随时能再昏迷一次,魏无羡心道:怎么回事儿,晚上在宴厅里明明气色还很好
秦愫倚着门发呆半晌,这才扶着墙壁慢慢向桌边走来,望着玛瑙纸阵压着的那封信,灯火之下,能清晰地看到她嘴唇不住颤抖,而那张原本端庄秀丽的脸,已经快要扭曲了,忽然,一个声音在寝殿中突兀地响起:“阿愫”
秦愫猛地回头,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就站在他身后几步之外,那张熟悉的脸也与往常一般的正在对她微笑,金光瑶温和的道:“你在干什么?”
秦愫偷偷的将那封信藏进袖口,魏无羡只能紧紧贴着桌角,金光瑶似乎走近了一步:“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他的语气温柔可亲,仿佛真的什么异样也没觉察到,没看到秦愫手里那封古怪的信,也没看到秦愫扭曲的面孔,只是在问一件天衣加十般无关紧要的小事,秦愫手里抓着信,没有答话,金光瑶又道:
“阿愫,你神色不太对劲,怎么了?”
秦愫这才哆嗦的道:“我见了一个人,她告诉了我一些事,还给了我一封信”
说着,她将信封举到金光瑶面前,金光瑶哑然失笑道:“什么人啊?对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吗?”
“她不会骗我的,绝对不会,这封信上写的,是不是真的?”
金光瑶接过信封,走马观花的扫完了这封信:“这不是真的,全部都是无稽之谈,构陷之词”
而秦愫几乎是在尖叫了:“你骗我,事到如今你还想骗我”
“阿愫,我实话实说你又不信,哎,真叫人为难”
“天哪,天哪,你真的,你真的太可怕了,你怎么能?你怎么能?”
秦愫直接将信甩在他身上,秦愫说不下去了,扶着柱子忽然呕吐起来,她吐得撕心裂肺,仿佛要把内脏都吐出来,见此剧烈反应,魏无羡为之瞠目,心道:那封信上到底写了什么?金光瑶杀了赤峰尊?还是莫玄羽的事?不对,这两件事都不至于这么激烈恶心到吐啊
金光瑶略带忧伤的说道:“阿愫,你我夫妻多年一直琴瑟和鸣,相敬如宾,作为一个丈夫,我自问待你很好,你这样,真的很伤我的心”
金光瑶边说边将那张纸放在烛火旁,让它燃烧殆尽,秦愫道:“你是待我好,可是我,宁可从来就不认识你,难怪,你自从……之后就再也不……你做出这种事情,还不如干脆杀了我”
“阿愫,你不知道这件事情之前我们不是过的好好的吗?这其实并没有什么的,根本不会对你造成实质性的影响,只是心理作怪而已”
“你实话实说,阿松,阿松是怎么死的?”
魏无羡越来越疑惑了,心道:阿松?
金光瑶怔然道:“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我们的儿子是被别人害死的,害死他的人我也已经清理掉,为他报仇雪恨了,你突然提他干什么?”
“我是知道,可我现在怀疑,我以前知道的全是假的!”
“阿愫,你在想什么?阿松是我的儿子,你以为我会对他做什么?你立刻相信一个藏头藏尾的人,一封来历不明的信,你都不肯相信我吗?”
秦愫简直崩溃了,她尖叫道:“就是因为他是你的儿子我才觉得可怕,你以为我会觉得你做什么?你连这种事情你都做的出来,你还有什么不敢做的吗?”
金光瑶边向前边说道:“不要再胡思乱想了,你告诉我,今天你去见了谁?谁给你的这封信?”
秦愫一边后退一边颤颤的道:“你……你要干什么?”
“那个人能告诉你就能告诉其他人,能写一封信就能写第二封,第三封,无数封信,你打算怎么办?任这件事被人捅出去吗?阿愫,就算我求你了,求你无论看在什么的情分上,告诉我,给你这封信的人,是谁?”
魏无羡也很想听到秦愫说出来究竟是谁,一个能接近仙都夫人,并使他信任的人,一个揭穿了金光瑶某种不可告人之秘辛的人,信中所写一定不会是单纯的杀人放火之类的平庸恶举,而是一件能够令秦愫看了之后恶心或者恐惧到呕吐,并且难以启齿到连质问都不敢明言的丑事
魏无羡忍不住心道:这个人向秦愫揭穿金光瑶的密信,一定是要让金光瑶身败名裂,却不知这个人和指引我们找赤峰尊尸体的,是否是同一个人
但若是秦愫真的老实交代了送信人是谁那就太蠢了,因为一旦说出来了,金光瑶除了会去对付那个人,同时也一定会不择手段地封住秦愫的口,好在秦愫虽然从年少时就一派天真,不谙世事,甚至有些傻乎乎的,但现在却已经完全不再信任金光瑶了
金光瑶拉住了她:“阿愫”
秦愫一把将他甩开:“你不是人,你就是个疯子”
金光瑶在秦秦愫的目光中充满了悲戚的温情:“阿愫,当初我真的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原本我也打算瞒你一辈子,不让你知道这件事,可现在已经被告诉你的那个人彻底毁了,你觉得我脏,觉得我恶心,这都没有什么,可如果这件事被传了出去,你是我的妻子,别人会怎么看你,会怎么想你?”
秦愫崩溃的道:“你不要说了,不要再提醒我了,我宁愿跟你半点关系都没有”
“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了,可当初我是真心的,我始终记着,你不曾对我的出身说过半点什么,我这辈子都感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