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八

射日之征爆发之初，金子勋便因伤而赖守后方，他没能亲眼见识过魏无羡聂清婉在前线的模样，多是听人传说，他心中不以为然只觉得传闻都是夸大其词，而刚才魏无羡以哨音召唤山中邪祟，把他们一群人就快猎到手的数据凶师都召走了害他们白费功夫已是不快，现在魏无羡又当面问他是谁，更是让他生出一种莫名的愤愤不平，他认得魏无羡，魏无羡却居然敢不认得他，还敢当众问他是谁这仿佛让他失了大面子

魏无羡哦，你就是之前在射日之征时设的宴会上为难清婉的那个家伙啊，我记得清婉好像挺讨厌你的，要不我替她今天就教训教训你

说着，他拿起陈情放在嘴边，江厌离立马拉住了他，魏无羡直接吹了起来，一股怨气袭向金子勋，金子勋立即被那股怨气冲飞撞到树上，口吐鲜血，魏无羡转了转手中的陈情，金夫人听见此处有动静便走了过来，金子勋立即爬了起来，金子轩怔了怔问道：

金子轩母亲，您怎么来了？

金夫人啐道：“你少自作多情，谁说我是来看你的？”

金夫人瞥见缩在魏无羡身后的江厌离，瞬间缓了神色，迎上去握住江厌离的手，柔声道：“阿离，你怎么这副模样？”

江厌离多谢夫人，我没事

金夫人十分敏锐，立刻转向金子轩，厉声道：“是不是这臭小子又欺负你了？”

江厌离没有

金夫人还不清楚自己儿子什么性子，一猜就知道怎么回事，顿时勃然大怒：“子轩，你要死吗？你出门之前是怎么答应我的？”

金子轩微微一动，欲言又止：

金子轩我……

魏无羡开口道：

魏无羡我不管令郎之前答应了金夫人什么，但从今天起，他跟我师姐，就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了

魏无羡正在气头上，这话说得不怎么客气，好在金夫人只顾着安慰江厌离，并未纠结于此，谁知，金夫人虽不在意，却另有其人趁机发作，一旁的金子勋大怒，道：“魏无羡，我叔母可是你长辈，你这么说话，是不是有点太狂妄了？”

魏无羡我并非针对金夫人，而是你堂弟三番两次对我师姐恶语相向，我云梦江氏若还能忍的话，就枉为世家，狂妄在何处啊？

金子勋冷笑道：“你有何处不狂妄？今天可是百家围猎的大日子，你风头出的很啊，三成的猎物被你一个人给占了，是不是很得意啊？”

蓝忘机微微一怔：

蓝忘机三成猎物？

一旁的金氏弟子纷纷不平说道：“含光君，你还不知道吧？我们方才在猎场里围猎，找了半天，竟然发现猎场里一只猎物都没有了”

“是啊，我问观猎台那边的敛芳尊才知道，开猎后的不到半个时辰，百凤山里就传来一阵笛声，然后几乎所有的猎物都一个接一个自己走到云梦江氏的阵营里，去自投罗网了”

金子勋道：“魏无羡，你全然不顾旁人，只顾自己，难道还不够狂妄吗？”

魏无羡这不是你们金氏自己说的吗？夜猎场上各凭本事，怎么，现在不服了？

金子勋怒道：“你靠的不过是邪魔歪道而已，又不是真的凭自己的本事，不过是吹了两声笛子，这算哪门子的真本事？”

魏无羡我又没使阴谋诡计，怎么就不算？不然你也吹两声笛子，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要跟着你走啊？

金子勋道：“你这般破坏规矩，比阴谋诡计好不了多少”

魏无羡那好啊，我竟然不知道什么叫做真本事了，那就麻烦请你拿出来赢过我，让我见识见识

“你！”

金子勋又笑了一声：“不过也难怪你不觉得你自己做错了，魏公子破坏规矩也不是一次两次，上次的花宴，还有这次的围猎大会都没有佩剑，这么大的场合，半点礼数也不讲究，你把我们这些随你一同出席的人放在哪里了？”

魏无羡直接无视了他，朝蓝忘机笑道：

魏无羡蓝湛，忘了跟你说谢谢了，刚帮我挡了一剑，谢了

金子勋见魏无羡竟敢无视自己，一咬牙：“云梦江氏的家教也不过如此嘛，竟然教出一个邪魔歪道来”

魏无羡握紧了手中的陈情，金夫人似乎这才注意到这边起了争执，立即上前呵道：“子勋”

魏无羡脸上的笑容当即便消失了：

魏无羡家教？邪魔歪道？

蓝忘机魏婴

金子勋等人也察觉到不同寻常的气氛，都屏气望向魏无羡：

魏无羡你们不是想知道我魏无羡为什么不佩剑吗？告诉你们也无妨，因为我魏无羡即使不佩剑，单凭你们口中的邪魔歪道，也能一骑绝尘，让你们所有人都望尘莫及！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惊呆了，这种狂妄至极的话，还从来没有哪个世家弟子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半晌，金子勋回过神来，大呵一声：“魏无羡，你不过是一个家仆之子，用的下三滥的手段抢了蓝二公子的未婚妻，别太猖狂了”

蓝忘机目光一凝，魏无羡瞳孔骤缩，右手似乎就要浮上陈情了，正当空气中满是火药味一触即发，蓝忘机一把便抓住了魏无羡：

蓝忘机魏婴，凝神

江厌离立即上前：

江厌离阿羡，你站到我身后来

魏无羡一怔，还未有动作：

魏无羡师姐

江厌离上前面向金子勋，金夫人立即上前：“阿离，别生气了，他们的事情，他们自己去处理”

江厌离坚决的走上前一步对金子勋等人行了一礼，金子勋等人也不知该如何应对，稀稀拉拉有人回礼，有人不回

江厌离金公子，刚才听您所说，是阿羡把百凤山里的三成猎物一个人占了，不守规矩，太过狂妄，我……我也未曾听说过这样的事，想来确实是给诸位添麻烦了，我代他向诸位道歉

说罢，果真又躬身一礼，看起来是一个郑重其事的道歉：

魏无羡师姐……

江厌离不起身，望向魏无羡后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魏无羡只得握紧了拳不说话，金子轩远远注视这边，神色复杂，金子勋等人则根本没有掩饰脸上得意之色的意思，痛快极了：“江姑娘果然大方得体，明白事理，你师弟干的事，的确大大的不妥，也的确惹了不少的麻烦，但是，看来江姑娘还有江宗主的面子上，道歉就不用了，毕竟云梦江氏和兰陵金氏本来就情同手足嘛”

魏无羡心头怒火直飙，紧握的拳头骨节嘎嘎作响，正要说话，江厌离一躬鞠完直起身来，认真的道：

江厌离不过，我虽没参加过围猎，但有一点却是知道的，古往今来历代围猎，从未有一条规矩是不许一个人猎太多，您方才说阿羡不守规矩，他不守的究竟是哪一条规矩呢？

一圈人脸上得意的笑容还没刹住便凝固了，金子勋脸色发青却没出声反驳，原因有二，第一：他从没见过江厌离站出来说话，不好把握回应分寸，金夫人和江澄都对江厌离看重非常他不敢随意冲，第二，若是追究起来还真找不出这条规，这时，人群中有人忍不住

姚宗主总是第一个跳出来：“江姑娘，您这句话就说的不对了吧？有些规矩虽然没有写出来，可是大家都心知肚明，清楚的很，而且，遵守的很好”

“没错，猎场总共有才有多少猎物？五百有没有？参加围猎的有多少人？五千不止，原本就抢破了头，他一个人就占走了这么多猎物，你们说，让别人怎么办？”

江厌离别人猎不到也并不是他的错吧？围猎只关乎于实力，阿羡所用法子虽和别人不同，但也是他自己修炼出来的本事，总不能因为旁人无缘那三分之一的猎物就说他是邪魔歪道吧？况且，围猎就围猎，为何拿家教说事？阿羡是我云梦江氏子弟，自小同我姐弟二人一起长大，情逾手足，你脱口而出家仆之子恕我不能接受，因此

江厌离挺直了瘦弱的腰板一字一句扬声道：

江厌离还希望金子勋公子向我云梦江氏魏无羡道歉

此言一出，众人大惊，倘若此刻说这话的不是江厌离，而是随便一个其他什么人只怕金子勋早就一掌打去了，他脸色乌青闭口不语，江厌离也静静地盯着他绝不转移目光

金夫人上前柔声道：“阿离，都是小事，就不要生气了”

江厌离金夫人，阿羡是我弟弟，旁人辱他于我而言不是小事

金夫人看了金子勋一眼，立即厉声道：“子勋，听到了吗？”

“叔母！”

若要金子勋向魏无羡道歉那是万万不能够，金夫人又何尝不知金子勋的性子，但眼下局面已是不快，想到金子勋道歉之后回到金陵台肯定又要大闹几场，越发心烦，恨不得按着金子勋的脖子让他赶紧道歉得了，恰在此两道剑光飞来，却是金光瑶与蓝曦臣来了

蓝忘机立即行礼：

蓝忘机兄长

蓝曦臣忘机？你怎么也在这？

金光瑶发觉眼前的场景有些不太对劲，立即上前赔脸笑道：

金光瑶诸位，这边又发生了什么事啊？

他一来，两人心头憋屈的怒火都在顷刻之间找到了发泄对象，金光瑶甫一落地，金夫人便骂道：“发生了什么事？你还笑？你怎么还笑的出来？你看看你弄的围猎大会，废物”

金光瑶一贯都是这样的一张笑脸，谁知刚来便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忙收敛笑容老老实实道：

金光瑶母亲，究竟发生了什么？

金夫人斜眼道：“你说发生了什么？怎么了你看不出来吗？你不是挺会察言观色的吗？”

金光瑶不语，金子勋道：“整个百凤山猎场三分之一的猎物都没了，你让我们这五千多人还猎什么东西？”

蓝曦臣敛芳尊已经开始着手扩大猎场范围了，诸位稍安勿躁

金子勋的哼一声：“这次的围猎就是一场闹剧，罢了，我退出”

金光瑶诶，子勋，我已经安排好了，最多再等半个时辰

姚宗主道：“金公子，大可不必啊”

金子勋看了一眼魏无羡：“这次围猎已毫无公平性可言，我还等什么等？恕不奉陪”

说罢就要率领手下修士愤愤离去，金光瑶连忙上前劝道，有的起哄要跟着金子勋一起走，有的还不甘心就此放弃踌躇难定，顿时乱成一团

江厌离立即上前查看魏无羡的情况，离开之即，江厌离和金夫人一起走着：

江厌离金夫人，这次给你添麻烦了

金夫人摇摇头：“诶，阿离，跟我还说什么添麻烦？那小子惹你生气，你要是不高兴，我替你揍他”

江厌离不用了，金夫人，那我就先回去了

金夫人又拉住了她：“别，跟我回观猎台吧，叫子轩送你”

江厌离不用麻烦了，我让魏无羡送我就好

金夫人看了一眼魏无羡：“阿离，你跟魏无羡这男女总是单独在一起不好吧？”

江厌离阿羡他是我弟弟

金夫人抓住江厌离的手道：“阿离，你母亲是我好朋友，你不要怪姨多嘴，你和魏无羡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这总单独在一起难免会被人说闲话，再说那小子身上邪气太重，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我劝你……还是离他远一点为妙”

江厌离金夫人，阿羡是我弟弟，不论何时，我都不会离开他

金夫人又瞥了一眼魏无羡，眼眸中满是不快，到江厌离面前时又转成了一副笑脸：“阿离，你是不是还在生那个小子的气啊？如果你气他，我真的，我真的去教训他好吗？”

江厌离看了看金子轩，金子轩立刻撇过脸：

江厌离真的不用麻烦了，金夫人，你不要勉强他

“不勉强，不勉强的”

魏无羡金夫人，还是不麻烦金公子了，我们就此别过吧，失陪了金夫人

魏无羡与江厌离一起微一欠身，转身欲离去，金夫人死命拖着江厌离的手不让他走，正拉拉扯扯间，忽然金子轩奔了出来，大声喊道：

金子轩江姑娘，等等，江姑娘，不是你想的那样

江厌离顿时停下了脚步，魏无羡一愣，

金子轩不是的，不是我母亲的意思，不勉强，真的一点都不勉强，是我，是我自己想要你来的，我……

江厌离转身看向他，说完这几句，金子轩一张白皙的脸霎时变成了积欲滴血的鲜红色，他踉踉跄跄后退几步扶着一棵树才站稳，抬头一看愣住了，像是刚刚才发现这里还有很多人，才想起自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了什么话，呆滞了好长一阵突然反应过来，大叫一声拔腿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