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留13

倒计时，第二天

带着欢乐入睡，一晚过去的是如此迅速，清晨的阳光打在黑瞎子脸上，照亮了满面的笑意

这一切就要结束了

走进厨房，为自己做上可能是最后一顿的饭，为小花即将获得新生而做第一顿饭，即使毒入骨髓，也要如此这般庆幸的离开，这样到了地府，自己也是独树一帜的

端着冒热气的菜打开房门，小花静静的躺在床上，好像梦的香甜

“花爷，起床了”

他又向前走几步，转身关上房门

“花爷？花爷？”

没有任何回答，若是平常，小花定会说上几句拖延的话

直至几近走到床边，他才看清了小花的脸

那神色，他太熟悉了，是他见过的最多的，死亡的神色

一瞬间，他的脸色几度变化，最终化作淡淡的，让人看不出情绪的表情

情绪可以埋进心里，但身体的反应无法阻止，他的手颤抖着，蹒跚挪动脚步，将菜放到了桌案上

不知是腿无了力还是神经无法再支撑肉体，这一切迫使他俯下身来，贴在了床边上

不自觉将手探入被中，握住冰冷的，没有生气的手，将其抚在自己脸上

“老天爷，骗人”

他抖着声音发出这句话

此刻，他才明白，危险的源头，正来自于他的身边，危险于，他被喜悦冲昏了头脑，丧失了对病痛程度的判断，他该明白，小花如此有活力的几天，就是他最后的时光

静静凝视着眼前人熟悉的脸，却无法习惯于胸腔不再起伏的身躯，泪悄无声息的从墨镜边缘落下，坠在了冰凉的手背上

他急急忙忙的拭去白皙皮肤上的泪水，将小花的手攥在自己手里，露出强颜欢笑般的笑容

好在，小花不必再承受最后一天的苦痛，独留下瞎子一人，忍这10日所累之苦

“花爷……你慢点走，等等我，我很快就到”

百年里，他没有过自杀这个念头，如果一定要给死一个理由，现在，他找到了，这次，他一定会追上眼前人的步伐，不再让他对自己失望

说罢，他小心翼翼的将小花的手放下，用被子盖住，而后，他端着菜离开房间，走到了冰箱前

‘瞎子，明天再去一次游乐场吧’

脑海中回想起这句话，给了他死前最后的希望，他会替小花完成他的心愿，再去见他

打开冰箱，里面一排排码着苏打水，他仿佛又想起了自己与小花斗嘴的场景:

“多大年纪了，少喝点酒，小心痛风”

“苏打水啦”

说完，他放肆的喝下一口酒

回忆与现实重叠，他拿出苏打水，关上冰箱门

菜还热着，他坐了下来

在每次毒发的积累中，他明白，最后一天，会相当难熬，因此，食物的摄入会成为他唯一的能量来源

咀嚼着无味的饭菜，四周寂静无声，只剩下碗筷敲击所发出的叮当声，他又回到了那只有他一人的日子里，从前他会苦中作乐，也不觉孤独，而现在，他体验了幸福的滋味，再回到“黑暗”中，痛苦便放大了千万倍

昨晚的场景又突兀的闯进他脑海里了，他极力克制着也没法操控:

“还记得明天是什么日子吗”

小花笑着问

“记得，是去游乐场的日子”

瞎子开玩笑似的回答

“你确定？”

小花的声音染上了怒意

“是你的生日，我记得”

瞎子将人抱进怀里以做安慰，黑暗里，弥漫着幸福的气息

“我们会一起度过最快乐完美的一天”

瞎子继续说

“不止明天，还有以后每一个值得纪念和庆祝的日子”

瞎子迟疑了一瞬，随后笑着回答

“好”

陷入无休止的回忆中，不知不觉的，泪就坠满了桌案

他哭着将饭放入口中，逼自己吃下去，这些原是小花最爱吃的，现在，他要替他吃

“花爷……生日快乐”

可惜，他听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