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西凉女儿,自幼性格与其他女子无异,天生爽朗洒脱。再加她是可汗最喜欢的独女,整天无忧无虑,草原上整天都能听见她银铃般的笑声。
一日,她骑马与羊群玩乐,听到身后有奇怪的语言,便扭头看去,就见一个男子穿着异类的衣服骑在马上,怔怔的望向这边。她觉得男子神态着实好笑,便走上前去,问:“你可是中原来的?我听阿爹讲过,中原人的衣服就似你这般奇怪。”他回过神来,笑道:“这草原上也难得有像你这样知道这么多的女子。”她听后眼前一亮,笑出声来,“原来,中原人也有会说西凉话的!我阿爹也会说几句中原话,不过不肯教我。”“你阿爹是?”“西凉可汗!”她说话间眼神中满是骄傲与自豪。
他眼中有另一种神情闪过,她还未看清便转瞬即逝。不过她不介意这些,大大咧咧的性格只是嘿嘿一笑。他道:“中原女子倒不曾如你这般爱笑洒脱。”她不以为然,“我西凉女子天性如此,我也想像中原女子那样文静柔美,但骨子里的天性却并不允许。”他被这句话逗得笑了起来,“你这般倒是比其他女子有趣的多。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教你学几句中原话。”“真的?!”她激动地从马上翻身跃下,“此话当真?”他也一跃而下,“当真。”
后来,她每天都如往常一般骑马放羊,只不过身边多了一个他,不厌其烦的教她每一个字的读音,休息时她就听他讲中原的人和事,他就听她讲西凉的风土人情。
“你一个公主不在家享乐为何还要出来放羊?”
“你不知道整天待在屋里有多闷!你看整片草原望不到边,在其中策马不知会有多少乐趣!”
一月下来,她竟也这样学会了不少中原话,每当她自夸的时候他也只是宠溺的笑笑,摸摸她的头,弄得她倒是不好意思起来。
一日,她路过族中会议的帐房,可汗正好走出来。“阿爹!”她望着走出的高大男子兴奋的喊。男子停下脚步,眼中满是温柔,“你倒是有空舍下你的羊来瞅一瞅阿爹了?”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笑道:“哪有,群羊哪能比得上阿爹重要!”她微微一顿,“是吧,我的好阿爹!”这句话,却是中原口音。
可汗神色大变,“是谁教的你中原话!?”她一怔,本以为能阿爹夸奖她两句,可谁知竟惹得有些愤怒。
这时,身后的帐中传来动听的男声,“回可汗,正是在下。”“是你!”她有些惊喜的抬头望着他,他回给她一个如沐春风的微笑,转身向可汗道:“可汗可否重新考虑方才所议之事?”可汗虽有些迟疑,却面色凝重,“皇太子所议之事,吾岂敢不从。”转头对她缓缓道:“阿音,你可愿随太子去中原?”她正惊愕,原来他竟是中原太子,正思索着,突然听见他的声音,“阿音,你不是说过想与我逛玩中原吗,我带你去。”她望着他化作清泉般的眼眸,脸上闪过羞涩,“你定要兑现诺言。”他笑的温柔,“定是自然。”
三天后,人人皆知,可汗独女嫁与中原和亲,皇族下达和平条约,两族皆互不干涉,违必弑族。可唯一不知情的,却是嫁入中原皇族的她。
路上,她不满的嘟着嘴,引得他不住轻笑,“怎么了,想被偷了羊似的。”她狠狠地盯着他,道:“你曾告诉我唤你为阿允,我却不曾想过你竟是太子。”他见她一脸郁闷,忍不住将她拉入怀中,双臂弯起令她挣脱不得,笑答,“我本就单名一个允字,只是盼你唤我唤的亲切一些罢了。”她一顿,立刻回给他一个灿烂的笑脸,颊上多了一层红晕,“嘿嘿——”惹得他揉乱了她一头长发,也笑了起来。
虽说是游玩中原,但是……
“阿音,你不是一直觉着中原女子‘文静柔美’吗,我带你去看看江南可好?那里的女子可真算是‘美’到骨子里去了。”
“想不到各地的美人你倒是了解的很是透彻……”
“阿音,我可只是曾经随父皇各处巡视时所闻的风土人情罢了!你可万般不要多想!”
她听他急迫的解释忍不住哈哈大笑,本想着逗逗他,却不知他反应如此激烈。
就这样,他们一路游乐到了江南。
“阿允,我们西凉可从未见过如此精致的陶瓷制品呢!你看,一些小巧的东西也能做的这么美丽!”她捧着一只瓷制茶盏,眼中满是激动的光。
他听罢微微一笑,握着她的手,道:“你若是喜欢,我便全部买下给你。”
结果,她到了江南,只顾欣赏那些精美的瓷制品,却无暇顾及“江南美女”了。而他,就跟在她身后,她刚说完哪个好看,哪个就被他买了下来。由此可见,小日子过得十分……滋润。
一天傍晚,他们正准备在江南看一场花灯表演便要回中原去的。可谁知,不等看完却有一封加急信件送到他的面前,不等他打开信件,送信人“扑通——”跪在他面前,“太子殿下,您快回去吧,快回去吧——”说罢,竟落下了泪。他连忙打开信件,瞳孔猛地一收,看了她一眼,神色难辨,最后只是说了句,“我们回去。”
当他们连夜赶路到达皇宫时,门前已挂满白色的绸缎,满朝文武皆披素衣,皇后贵妃早已泣不成声。
那日,他继承了皇位,变成了皇帝;那日,他满面苍白却为她带上凤冠;那日,他未向她解释缘由,却不知已错过了唯一的时机。
她望着封闭的庭院,仰视头上一片四角的天空,不禁迷茫:自己可是被囚进了奢华温暖的金丝笼?她想要的只是无忧无虑的吃喝玩乐吗?
回答她的,只是金碧辉煌的一室沉寂。
次日,封锁多日的消息意外传到她的耳中,她不顾皇后的端庄姿态,一路奔向他的书房大吼:“西凉没了!对不对!你为什么要瞒着我!为什么不让我知道!”
他眼底满是痛苦无奈,早已不见曾经的笑意,“阿音,我当时就想告诉你的,但是我——”“我不想知道!”她哭道:“我曾经那么相信你,直到听见这个消息的前一秒……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么对我……”她终于泣不成声。而他的脸上已经毫无血色,一双冰冷的手颤抖着想扶起跪坐在地上的她,最后,却靠在了书桌上。“阿音……”他声音低哑,低着头,看不清神色,“我现在告诉你原委,你还会相信我吗?”她抬头,满是绝望,“叶允,一切都晚了。”话落,慢慢站起,蹒跚而去。他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已是满脸的泪痕。
当夜,她换下华服,只收拾了一个简单的行囊,踏出了皇宫,一路竟也无一人阻拦,甚至顺利地出了城,她不知道该去哪,但她没有回头西凉没了她也什么都没了。
他站在城墙上盯着他走出皇宫,他没有拦她,也知道拦不住她,他终于明白,她不是笼中的金丝雀,而是草原上的鹰。她需要的不是荣华富贵,而是自由。
数年后,她住在漠北的村落中,不属于他的管辖。
一日,一位关系较好的村人前来拜访,却在聊天时谈到了西凉,因不晓得她是西凉人,所以说话并没有太大顾及。
“你知道吗?以前西凉一直处于劣势,随时有被灭族的危险,但当时的中原太子用和亲的方式劝导了那时皇上签了份什么和平条约才保住了那整个民族,可真是了不起。”
她闻言一愣,道:“什么和平条约?我怎么不知道?”
那村人闻言也是一愣,“你竟然不知道?!当年可是连一个平民百姓都能道出个一二三四。”
“快点告诉我吧!我真的未曾听说!”
“哎呀,别着急啊,就是大体上说你不犯我我不犯你和平相处,可若是有一方发兵……那个,叫什么……奥,违必弑族。”
她瞬间睁大双眼,心头颤抖,连忙奔入厢房收拾银两。
“哎,你去哪啊!我还没说完呢!”村人见她离去,轻轻叹了口气道,“那皇上也是可怜呢……”
后来,在一路上,她向四周打探,竟也知道了些真相。
那日,她与他去江南,阿爹有位部下对和亲求和一事抵触反对,被驳回后竟杀害可汗篡权夺位。
那日他与她赏玩瓷器,新任可汗偷袭中原,却因太过自大失去胜算。老皇帝虽然久病缠身却依然果决,亲征上阵。
西凉灭。
那日,他与她观赏花灯,皇帝身体未能撑住,留下遗诏便安然逝去。
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她又一次回想起他当时惨白的面孔,他说:“阿音,我现在告诉你原委,你还会相信我吗?”
会!为什么不会!为什么不听他说!为什么!她现在后悔了,还来得及吗——
当她回到皇宫时,她看到的,却是白色高高挂起的绸缎。
怎么回事,她又回到那一天了吗?她心中满是震惊慌乱。
守城的侍卫看到她,却是满眼悲痛,“皇后娘娘,您终于回来了……”她不顾一切地闯进去,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一直伴在他身边的公公擦着眼泪道:“先帝数年来日日夜夜不在思念着皇后娘娘,老奴之前还一度疑惑,先帝为何一夜之间突然喜欢上了制瓷,直至一日,老奴从殿后望着先帝手握一个瓷制品念着娘娘的名,奴才知道,原来是这样……”
她被那一声声“先帝”惊得双手颤抖,哭着问,“你可知道,他是如何……如何……”“回娘娘,先帝因为是心病,太医们也无可奈何,前夜子时……”
她跌倒在地,来不及了,终归是来不及了,哪怕自己早知道那么一周,或许他就不会……她后悔了,后悔了!但是后悔又还有什么用呢?她终究还是错过了。
“娘娘,这一箱是先帝亲手打造的瓷器,还有从四方搜罗来的珍品,老奴从未让别人动过。”
她连忙奔过去,却见木箱上有几滴已经干涸的血迹,打开箱子,里面的瓷器都是些小巧的东西,而上面,都刻着一行小字:一只瓷制小鸟上刻着“我好希望你可以留在我身边。”可小鸟的双翼却是似在飞翔的;一个瓷制笔筒上刻着“我欠你的,所以我愿意等你。”她捧着它们,生怕打坏了,仿佛他还在她面前同她说话一样,可是,她再也看不见他带笑的双眼。
最后,她捧出一朵雪莲花,上面有凝固的血迹,染红了仅有的几个字——“之若初见”
她终于嚎啕大哭。
后来有一天,有人发现先皇后自杀在一箱瓷器前,手捧一朵瓷制雪莲花,鲜血覆盖了之前凝固的血迹,把雪莲染的艳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