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隐隐有妇人的抽泣声。孟婉卿抓着被子,望着自己躺在床上的女儿,近乎窒息地问:“还是没退烧吗?”
大夫摇摇头,沈鹤紧紧握住妻子的手,喃喃着:“会好起来的,一定会好起来的……”
守至后半夜,床上的少女呼喊出声,“我想喝水。”
候在一旁的婢子手忙脚乱端来茶盏,她急急地喝了起来。喝完水,她略显迷茫地问 :“我是谁?”
小婢女听她这么说,“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您是小姐啊,我是听雨,小姐不记得我了吗?”
听雨伴着沈窈长大的。
沈窈勉强笑了笑,拍着她的背,“傻听雨,我逗你呢,我叫沈窈,我记得呢,全都记得呢。”
听雨抹泪,抽抽噎噎地说:“小姐莫要同我开这种玩笑。”她望望天,轻轻推着沈窈,“天还早呢,小姐再睡会罢。”
躺在床上,她翻来覆去地想:沈窈就一定是沈窈吗?
她的梦好长啊,梦里她不过一个话本里的角,并不似她父兄告诉她的那般,她不过一个配角,寥寥几笔便勾勒了她的一生。
她薄命,十九岁便结束了一生,旁人说她太作了才落得如此下场。
她很无所谓地想,反正都要死,作点不要紧。
沈窈醒得不算早,到前厅时已经有客人了。是她哥哥的同窗,叫程惊鹭的。
“沈小姐早。”
沈窈低着头望地面,说“早”,沈沅在她额头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怎么不喊人?哑巴了?”
沈窈捂头大喊,“哥,你别总打我头,会长不高的。”
沈沅收手,“好好好不打了。”
气急般,沈窈坐到一边不再讲话。
程惊鹭捏着茶盏,“你不哄哄?”
沈沅给自己倒了杯茶,“没事,也不见她能长多高。”
沈窈不满地嘟囔:“我才十五,还会长的。”见沈沅不理她,沈窈愤愤地走开了。
“沈小姐性子是极好的。”
“那是。”沈沅满意地抿了口茶,“又活泼又漂亮,女孩子嘛,活泼些好。”
沈沅听不得旁人说自己妹妹不好,兄妹俩酷似冤家。
程惊鹭记得,他曾送给沈沅一个砚台作为生辰贺礼。不巧,那砚台沈窈也想要,软磨硬泡许久沈沅都不肯给。他想着再寻一个送给沈窈,那是傍晚,沈窈甜甜地对他说:“不必了,软硬兼施兄长也不肯给我,那天我朝里面吐口水,兄长嫌弃,便送我了。”
“不过还是要谢谢程哥哥好意。”
夕阳里,程惊鹭表情有些龟裂,他强忍着笑意说,“沈小姐还真是冰雪聪明。”
“那自然。”
沈窈望望夕阳,起身拍拍衣裙上的灰尘,她生得好看,笑起来也甜,很招人喜欢,“我回家吃饭了,下次陪我去放风筝啊。”
说罢便潇洒离去,听雨也屁颠屁颠地跟着走了。
这会儿程惊鹭握着瓷盏,问沈沅:“十五了?”
沈沅“嗯”了声,程惊鹭笑着问:“还没定亲么?”
“商贾人家的女儿,定亲哪那么容易,又怕她受委屈,阿爹阿娘也舍不得,再观望几年罢。”
“你倒细心。”
“我妹妹值得天底下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