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阿念,她自然不知道哥哥姐姐背后付出的心力。
她这次回五神山,心境不知为何,开阔了不少,可能是真的见识过人间疾苦,只觉得自己的这些痛苦与人世生存艰难比起来不值一提。
或许是因为她开始相信,父王和哥哥并不爱她,她本该伤心,如今却只觉得安心。
其实对阿念来说,他们不爱她,她反而没那么痛苦,因为那承认了她自身人格的独立性,而爱她才反而是她更觉得痛苦的地方。
因为那只会不断提醒她,这是她作为另一个人的投射才获得的。
话说回来,如果父王和哥哥真的把她当做一个独立的人格,只怕不会对她如今这般好,而那个时候的阿念,会不会为了这虚妄的爱而去渴求去成为一面镜子呢?
人没有什么,就会越想要什么。
阿念坐在书堆里,听海棠说着哥哥他们去海上玩了。
她放下书,思绪慢慢的散落在风里。
她和相柳已经从中洲那茂密的密林里出来,相柳开船带着她去了轵邑城。
她疲惫的站在相柳身边,看着茫茫水面,只觉得自己的以后也和这水面上的雾气一样,看着多,可风一吹就散了。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轵邑城。”
“你还会开船?”
“辰荣义军压粮多走水路,看过两次就会了。”
阿念当时只觉得身心俱疲,她甚至还想着,要不然就放弃吧,跑了这么久,被抓回去又能怎么样呢?
父王和哥哥会生她的气?
还是她处处不如小夭?
相柳看她那副可怜样子,在心里叹口气,他实在没想到她会坚持这么久。
阿念如今的神经绷得很紧,稍有不注意只怕就会崩溃,所以相柳从不在她面前说丧气话也不做那些无用的表情。
“如今涂山氏,赤水氏也一直在找你。”
阿念反应了一会儿,“那你还带我去轵邑城?!”
相柳咳了一声,“灯下黑。”
阿念是万万没想到相柳居然会把她藏在了死斗场里。
她抓着相柳的衣摆,惊恐的问,“你要去哪儿?”
相柳回身,把衣服从她手里拽出来,“你不饿?”
然后就离开了。
阿念听着外面混乱的声音,一方是搏命,一方是喝彩,而且腐臭味儿和血腥气闷在一起让她不住的干呕。
她只能徒劳的睁着眼睛小心的警惕着周围,事实上,相柳把她藏的地方很安全,可她不知道。
相柳回来,递给她一个油纸包着的东西,仔细摸来软软的。
“这是什么?”
这次是真的伸手不见五指,她甚至都不知道相柳在哪里。
“白玉芙蓉桂花凉糕。”
阿念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曾经跟相柳提过这个。
“你吃了吗?”
相柳没再出声,他大概是真的累了,都没来得及听她再问就睡着了。毕竟阿念只需要跟着相柳,而相柳要负责所有。
阿念吃了两块,剩下的留着。
其实这时候她也吃不出什么滋味儿了,也不知道滋味好坏,只觉得的确冰冰凉凉。
她摸黑找到相柳身边,摸来摸去碰到了他的面具,然后挨着他坐下,听着相柳的呼吸声竟然也睡着了。
睡着之前,她下了一个决定。
“回清水镇?你确定?”
阿念点头,又想起来相柳看不见,就应了一声,相柳吃着她留下的凉糕,没有告诉她,他其实看得见。
回去的路上,阿念告诉他,她要去死,这是她睡前突然做出的决定,可她睡了一觉醒来却越发觉得可行。
阿念跟着相柳一路往回赶,一边走一边嘱咐他,“你记得把我尸骨烧了,撒到海里。”
她兴高采烈的说,似乎就要奔赴一个美好的前程。
相柳听了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儿,想要呵斥她,开了口却成了,“为什么要撒到海里?”
“大海是自由的,她能把我送去任何我想要去的地方。”
然后又要他保证,“你一定得记住了。”
相柳懒得看她,只是烦躁的点点头。
阿念收回思绪,又把眼睛放在跟前的书上,可无论如何也看不下去了。
她如今十分好奇相柳到底有没有按照她说的做。
毕竟她都给了他一座金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