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霂语气恭敬,坐在一旁,心中感慨:一年前,他收到陛下旨意,派了这位陆大人来前往协助他抓捕这在云州数一数二的土匪帮派——黑风岭。
这黑风岭盘桓在云州多年,经常下山作乱,百姓早已怨声载道,偏这黑风岭势力强大,难以铲除,而听旁人说这位路大人是近几年才为官的,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对抗山匪的经验,那时候刘霂心里是看不起这位陆大人的,以为他跟之前的那些来这里游玩享福的官员一样,来做做样子的,没想到这位陆大人风尘仆仆赶来的第一时间便打算与他商量对策,这让准备给他摆宴席的刘霂愣在原地,他记得那天看到陆竹延面色一沉,看了他半晌,冷着声质问道:
“原以为刘霂刘大人是个爱国爱民的好官,所以才多次上书让陛下派人来帮忙救助,没想到竟是我看错了。”
说罢便甩袖离去,留下刘霂一人愣在原地……
他哪里想到会是这样啊,他只是对朝廷之前派下来的那些没用的官员失望了,他怕他的努力再一次付诸东流,他不忍心再看云州百姓家破人亡,变成难民,最后流离失所,他是生长在这片土地的官啊!
那天刘霂一个人站在原地想了很久,然后他猛的跑出门去,从马厩里拉了一匹马,快马加鞭,在陆竹延离开驿站时追了上去,他当时朝着这个所谓的陆大人深深的行了个礼,颤着声音道:
“求大人,祝我消灭黑风岭的山匪,救救这片土地上的难民!下官到时候定亲自磕头向大人陪个不是!”
刘霂心里乱糟糟的,心一横,抬头就看见陆竹延笑意盈盈的眸子:
“看来我赌对了……”
他蓦然一怔,只看见面前的人抬手扶起他,叹息了一声:
“来之前我就知道刘大人是个一心为民的好官,可见面时刘大人的那幅做派的确令人费解,云州百姓还在水深火热之中,大人却一心打算应付本官……”
刘霂眼眶一红,嘴唇嗫嚅着,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只一个劲低头认错……
至此两人便开始联合起来着手计划对抗山匪,陆竹延行事果断,计谋做的滴水不漏,不出半年,盘桓在云州多年的山匪便开始慢慢瓦解,刘霂心中无比畅快,从来没有这么解气过。他为官多年的心头大患终于拔出,让这个年近三十的人高兴的落了泪,作为百姓的父母官,刘霂见到了太多太多的人被黑风岭欺压的苦不堪言,多少人为此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想到这,刘霂便对这位陆大人感激不尽,他望着陆竹延,这人一身白衣,神色平静,举手投足间皆是运筹帷幄,刘霂心中一动,开口到:
“陆大人……可曾有过官配?若未曾,家中舍妹与大人年纪相仿,性格温婉,与大人……”
这意思很明显了,陆竹延喝完了最后一口茶,站起身来,语气淡淡道:
“不必如此,刘大人与我共事一年多,也应该知道,本官暂时没有成家的打算,令妹是好,但与本官并非良配,况且我不日便应离开此地了,承蒙刘大人厚爱,时候也不早了,告辞!”
刘霂听出了陆竹延口中的拒绝意味,也不恼,毕竟陆竹延这么优秀,只是这么优秀的人,然后不知会喜欢什么样的人……
隔日,陆竹延收拾行囊准备离开,刘霂带着云州百姓纷纷相送,望着陆竹延,目光皆是不舍,大娘们提着个篮子,纷纷往前递,拉开篮子面上的布料,是十几个鸡蛋和一大捆瓜果蔬菜,大娘们眼含热泪,上前颤着声音道:
“陆大人,您于我们云州百姓有大恩……眼看您马上就要复职离开,此去一别,想再见面便甚是困难了……这是自家养的母鸡下的土鸡蛋,还有一些瓜果蔬菜,您若不嫌弃,便收着……”
孩子们则围在陆竹延马车周围,望着陆竹延的目光满是不舍与依恋,一个叫阿肆的小男孩比较大胆,越过人群,拉着陆竹延的衣袍哭了起来:
“呜呜呜,我不要大人离开,我不要……呜呜呜大人,我以后再也不调皮捣蛋了,我……我保证好好听先生的话,大人,我……我舍不得你呜呜呜。”
陆竹延望着周围云州的百姓,他在这里呆了一年多,这里百姓民风淳朴,你对他们好,他们也会对你好的那种。以前相处的点点滴滴的往事恍若昨日:
他处理完政务,准备到学堂看看孩子们的学习,然后他就看见阿肆拉着一个小男孩正在翻墙准备逃课,被阿肆拉着一个小男孩板着脸,眼睛却亮晶晶的看着前面的阿肆,阿肆一个翻身,干脆利落的翻上了围墙,然后把手递过去,道:
“桥小溪,你快点,再磨磨蹭蹭,等会就被先生发现了。”
那个被叫做桥小溪的小男孩板着脸,抿了抿唇,正打算把手递过去的时候,后颈衣领被人拎了起来,他回头一看,便看见陆竹延正站在他身后拉着他,见他看过来便松了手看着他们。桥小溪低着头,轻声喊了一句:
“大人……”
而墙头上的阿肆也看见了陆竹延,愣了一下也赶紧从墙上下了,跟着喊了句:
“大人。”
陆竹延轻轻的嗯了一声,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润,可是眼神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也不说话。最后还是阿肆最先受不了,低着头,拉了拉陆竹延的衣袖,开口认错:
“我错了,大人。”
陆竹延看着面前的俩小只,叹了口气,道:
“错哪了?”
“我不该逃课,我……我等会去找先生道歉认错……”
“还有呢?”
“我不该拉着桥小溪一起逃课……我自己做错事自己承担,大人你不要怪他,不……不关他的事!”
陆竹延看着面前的桥小溪,这个孩子到现在还是板着脸,眼神倔强的盯着阿肆,一声不吭,就站在那。最后,陆竹延叹了口气,让阿肆先回去找先生认错,而他带着桥小溪往外走。
路上,偶尔碰到几个大爷大娘们热情的拉着他们进去做客,陆竹延笑着回应,一转头,发现桥小溪还站在那不动,还板着个脸。他笑着拉着他的手,朝他递过去一个刚刚大娘塞过来的果子:
“怎么还板着脸?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
陆竹延笑着打趣道。
“没有!”
桥小溪急忙解释,声音闷闷的,过了会又不了句:
“大人没有欺负我,大人对我很好。”
陆竹延蹲下来看着面前的小团子,轻声道:
“那是为什么?嗯?为什么不开心?”
见对方还是没吭声,陆竹延心下了然,又道:
“是因为阿肆么?”
闻言,桥小溪这才抬起头来,他望着陆竹延道:
“不是阿肆,是我跟他说要逃课的,大人,你不要怪他!”
“那你为什么这么做呢?能跟我说说么?”
“我……我想找大人。”
“找我?找我做什么?”
“我,我想跟着大人,我也想像大人一样做个为国为民的好官!”
陆竹延愣了愣,过后笑了笑,站起身来摸了摸桥小溪的头,道:
“做官很难,做好官更难,你要经历很多磨难,你确定么?”
“嗯!”
“为什么呢?”
陆竹延看着面前半大的孩子,明明别的小孩子这个年纪都想着吃想着玩,却见桥小溪别过脸去,一本正经道:
“因为阿肆这个笨蛋,他以后的想做个大将军,……”
“那你为什么不跟他一起而打算跟我一起做个文官呢?”
“因为……因为我也想像大人一样,运筹帷幄,我便可以给他出谋划策,我脑子好,可以记住很多东西,我相信,不一定只有学武才可以保护想保护的人,学文也一样可以保护想保护的人!”
陆竹延愣了一会,笑道:
“你很在意阿肆?”
桥小溪没说话,但是耳朵却红了。陆竹延笑了一会,拍拍他的肩膀道:
“那你现在要努力读书,才可以成为像我这样的人,千万不能再逃课了……回去吧。”
桥小溪握了握拳头,大声道:
“我一定会的!”
…………
陆竹延回过神来,望着面前哭的稀里哗啦的阿肆,无奈的叹道:
“哭什么,男子汉大丈夫,整天哭哭啼啼的,以后怎么做大将军?”
阿肆拉着陆竹延的衣袍,闻言,有些不好意思道:
“我……”
陆竹延从怀里掏出了一块帕子,轻轻的擦了擦阿肆脸上的眼泪,然后转过身去看着旁边的大娘,笑着道:
“有缘定会再见面的,大娘,这些鸡蛋和菜你们收着,到时候给孩子们吃,孩子们吃饱了才有力气读书,这样可以才可以为国家出力。”
大娘们个个眼含热泪,抬手抹去眼泪,也笑着说:
“好,好,听大人的…”
最后,陆竹延转头又对着刘霂细细的叮嘱了几句,最后望了一眼这里,便乘着马车上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