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此时的叶鼎之中燃起暗红色的幽火,昏暗中他的面容一半猩红无比,一半被暗夜深埋,不知何时身后隐约出现一丈之高的猩红虚影,身披重甲,手持长剑伺机而动。
宋燕回暗暗惊讶,好重的杀伐之气!
此剑起势,台下剑客腰间的长剑忽然振鸣了起来,似乎瞬间就要脱鞘而出。
叶鼎之抛剑眼前,反手握剑,回身狠狠劈向宋燕回,这一剑将对方逼退五步之有,二人之间留下一道长长的沟壑。
“燕回。”成余老爷子微微皱眉。
剑的确是绝世之剑,成余老爷子早在二人交手不过十几招时,便已知结果,他看得出叶鼎之的剑裹挟杀伐,此等剑气必然是真刀实枪磨炼出来的,宋燕回不同,他空有绝世剑,却未有对敌的手段。
只是他深知宋燕回的气性,着实该敲打一番,便没拦着。
谁成今日竟出了个叶鼎之这号人,可若真的再打下去,宋燕回十招内未必能够取胜,宋燕回心中也该清楚这一点。
这叶鼎之小小年纪,有此修为,真的不易。
“无双城有这样一个弟子,不容易。”温壶酒幽幽地说道。
宋燕回闭了闭眼,比起输赢他更在乎高手间过招,躬身行礼:“公子剑术绝世,当配这仙宫之剑。”
叶鼎之回礼,不卑不亢道:“承让。”
“我感觉得到你的剑意,不论从剑术还是杀人术,都比我高明,我知道你今天未尽全力。”宋燕回又行了一礼,随即走下了台。
成余老爷子神色凝重,但终究没有开口说话,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这对剑的态度,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叶鼎之握住不染尘,立于台上,高声道:“可还有人上来取剑?”
不论台上台下此刻皆是一片寂静,打赢了无双城的人,可不敢上去。
墨晓黑难掩激动之情,当即要上台比试一番。
洛轩抬手拦下墨晓黑,只因有人上了台。
白衣翩然,头戴白纱斗笠,百里东君上了场。
雷梦杀报臂看好戏,“温家的人今年也要出风头?”
柳月: “温家这一辈里,我到没听过此人。”
“这位叶鼎之败了宋燕回,若是这位公子再败了叶鼎之,今日之后整个江湖都会知晓这号人物,真真正正的名扬天下。”洛轩收起折扇,不再是先前略带调笑的神情。
然而温壶酒正趴在台边,僵着那只试图阻拦自家外甥的手,显然没有成功。
“阁下取剑,为何不露面示人?”叶鼎之将不染尘又放回去,饶有兴趣打量来者,瞧见此人身上并无佩剑,问道:“阁下的剑呢?”
百里东君坦然耸肩,“没有啊,所以这才来拿。”
众人闻言微愣,这话好像在哪儿听过。
叶鼎之轻笑几声,“虽然阁下先前帮过小妹,但我也不会放水。”
百里东君轻哂一声,侧头看向王一行,“王兄,借剑一用。”
王一行爽快将剑扔到那人手中,眉目间满是看戏的期待。
反观温壶酒气得原地跺脚,气不过又不能骂自家外甥,直接抓住王一行将人晃荡的头晕眼花。
“你怎么就给他了?!为什么啊!”
王一行:“温…辈…放开……我!”
温壶酒自暴自弃,实则手里攥了好几种毒,只要这姓叶的小子敢伤着他的外甥一下,立马撒毒!
百里东君挽了个漂亮的剑花,“我露不露面自是我的事,想要知道我的模样,你便亲手摘了它!”
未等叶鼎之询问百里东君的姓名,百里东君持剑袭来,两剑相撞,叶鼎之察觉到对方用了近五成力。
接着再度如先前一般,剑如影织,杀伐迅疾!
每每数次,百里东君完美避开,不论反击还是出招恰到好处,每一次出手带有凌冽的杀气!
温壶酒愣住了,仿若被一道雷劈中!他的大外甥何时会的武功?!
随着二人过招,叶鼎之的挥剑速度愈发快了,百里东君显得有些力不从心跟不上对方,忽然一招之内,脚步变换走势,周身浮现薄薄一层的水雾,难以察觉。
台下众人只见百里东君身子忽然变得轻灵圆活,如行云流水,无滞无碍,身影变得开始缥缈,如烟一般,随风而动。
王一行目中惊愕,拍桌而起,大惊道:“这是灵虚步!”
王一行这一嗓子不小,几乎在场所有人都听见了,而后有人也瞧出什么来,指着台上的白色身影惊呼:“是!是道家失传绝学灵虚步!我幼年曾见怀悯道人施展过!”
怀悯道人,数年前道家一散修,已行世渡难之责扬名天下,心怀慈悲,正念正行。江湖上不少人听闻他的事迹。
怀悯道人师出灵济观,某日回门发觉观中几十人师兄弟惨死其中,武学秘籍不知所踪,怀悯道人后寻仇无果不知其去向。
更何况灵虚步乃是道家一脉相承的绝学轻功,后来不知何原由断了传承,近百年无人得见此轻功,而今数十年后,此绝学竟然重现在一不知名的少年身上。
说巧合也过于巧合,实在让旁人多想。
百里东君矫健跃起,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度,离叶鼎之十步之远站定,语气轻快道:“的确是灵虚步,看来你们这些人还是有些眼光的。”
二人相对而立,叶鼎之语气有赞赏亦有惋惜道:“好身法…只可惜光靠躲是赢不了的!”
“巧了!小爷躲够了!”
百里东君随手将手按在了剑柄之上。
剑尖之处,内力涌动。
叶鼎之瞳孔蓦然缩紧,一个旋身,刺出一剑,剑首处也尽是锋芒。
百里东君忽然将剑扬起,那剑在空中像是一朵花一般的炸了开来,凭空舞出许多冰花。一朵花,两朵花,三朵花!
千朵万朵!
白衣少年挥剑而动,数片冰花随之袭向叶鼎之。
叶鼎之神色微凝,抬剑直指这千军万马般的攻击,周身内力汇聚剑上,用力一转,一阵飓风在剑尖形成,破开所有攻击。
剑气吹起叶鼎之的发丝,面上的笑意肆意不乏真诚,眸中闪着期待的光芒。
“很好!你值得做我的对手!”
瞬息间叶鼎之气势陡然一转,将剑从右手换到左手,赤红的内力浮现周身,惊动了众人,靠的是那一身霸气!
不仅是武林高手的霸气,不是王者睥睨天下的霸气!
而是怒尽杀伐,血流千里的杀伐之霸气!
宋燕回感觉浑身的血液都要沸腾起来了,此刻他只有一个想法,这才是叶鼎之该有的样子!
下一刻,叶鼎之眼神忽然变了,不再调笑,而变得凶戾,一身红飞扬,同时一跃而起,冲着百里东君当头劈下。
百里东君抬臂挡下,却硬生生被逼退两步。
一剑挥出,如翻天覆地之势。
叶鼎之跟着挥剑,绝杀之势!
白衣退两步,红衣近两步。
红衣退三步,白衣近三步!
双剑相交,难分伯仲,台上酣畅淋漓,台下之人却早就看入了神,只觉得心情澎湃!痛快至极!
二人再度同时挥出一剑,僵持不下同时后退五步。
“这场斗,该结束了!”
百里东君缓缓抬剑,刹那间,山庄之内所有的桌子上的酒水颤了几下,随着台上之人一声“起!”,酒水脱离酒坛杯盏,朝百里东君处凝聚。
“我有一剑,乃是梦中所悟。”
“名,万山雪!”
一时间狂风骤起,冻结酒水,众人只觉得寒风刺骨,忽然猛地一挥长剑,狂风在瞬间呼啸起来,吹得不少人几乎站立不住。
接着听白衣少年一声“散!”,凝冰的狂风瞬间化作片片雪花,环绕在少年周身,此刻少年身姿翩然,顷刻之间让人产生错觉,只觉得少年是误入凡尘的仙人。
万山载雪,明月薄之。月不能光,雪皆呆白。
入眼皆是雪白,巍峨雪山,畏途巉岩不可攀,形容此招恰如其分!
“看招!”
少年剑指叶鼎之,所有的雪花如滔天的怒气般聚成一片雪壁,立于少年身后,以滔天之势冲向叶鼎之。
叶鼎之仰天长笑,口中喊道:“很好!很久没有这般痛快了!”
立住身,只感觉全身澎湃内力如潮涌一般,一层一层翻滚着、叫嚣着!全身内力浇筑于剑上,剑身如猩红煞鬼直面那一堵雪海!
二人执剑,擦身而过。
二人站立,不动如钟,众人屏息,唯恐扰了什么。
只是片刻之后,二人均是忽然双膝一软,整个人跪倒在了地上。
叶鼎之左手的袖子碎了,而白衣少年的斗笠径直从中间裂开。
雷梦杀看到白衣少年真面目时,恍然惊觉!
“百里东君?!!”
一声响当当的名字传遍每个角落,看向台上面容稚嫩却艳丽的少年,少年微微偏头,叫不少人看楞住。
百里东君这个名字,有些人未曾听闻,而听闻过的人早已惊恐万分。
“百里东君?”宋燕回微微皱眉,是从未听过的名字。
可是成余听过,他的脸色又黑了几分,镇西侯府,偏偏也是不怕无双城的一个存在,还是个很不好惹的存在。
而且,他们可没听说这百里家的大公子有今日这般展露的剑术!
百里东君颤颤巍巍的支剑起身,眼前一阵发黑,脑袋昏涨得紧,脚步不稳险些倒下时,被什么人扶住,耳边响起关怀的声音。
“没事吧?”
百里东君缓过来后,瞧清眼前人是叶鼎之,对方一副担忧他的模样,殊不知自己嘴角还挂着一缕血丝。
“没事…好了,现在你要看的东西也看了,架也打了,至于这剑…”
“给你了。”叶鼎之递过剑去。
“我不要…而且,我俩是平手,今日没有分出胜负,再比下去我赢不了你。”百里东君连连推拒。
这一举动看得其他人匪夷所思,仙宫品的剑,他说不要就不要?
“我上台是为比试过招,并非真的要剑。”百里东君解释一番,叶鼎之才肯收回剑。
“他日…有缘再见…!”百里强撑扯出一抹笑,有气无力的打完招呼往台下走,看见自家舅舅还未张口,就被塞了一颗丹药。
整个人倒在温壶酒怀里,冷汗直冒,瞧得温壶酒抓心挠肝的难受。
“傻小子…真拼呐。”
“既然如此,那就告辞了!”温壶酒背起百里东君,望向雷梦杀等人,“几位公子,来日再见!”
“不染尘虽得不了,却不可惜。”说话的是洛轩。
“可温先生背着的这柄剑我却真的很想要。”接话的却是墨晓黑公子。
“或许这里很多人都很想要!”坐在轿中的柳月公子笑道。
“这小子…真的瞒的很深呐!”雷梦杀最后说道。
“告辞了。”温壶酒背起百里东君,纵身一跃,朝着院外掠去。
叶鼎之望着百里东君离去的背影,嘴角绽开一抹笑,目光变得柔和缱绻。
“好久不久…东君。”
院落中,至少有十几个剑客同时站了起来,转身便欲上前追去。
温壶酒背着百里东君,穿过雷梦杀等人,扭头望了一眼:“北离八公子,名不虚传。”
“或许明年,就是九公子了。”雷梦杀笑道。
雷梦杀低声喃喃对自己说道:“九公子,酒公子,有趣了。”
叶鼎之微微走开几步,挡在门口,拦住那些剑客去路。
面色微沉看向众人,持剑而立,“各位,就此止步。”
其中一名剑客上前:“你现在已经负伤,可拦不住我们这么多人!”
“他一个人拦不住,我们呢?”
一干人看见叶鼎之身后的四位公子,纷纷产生惧意,雷梦杀抬起头,微微一笑:“各位剑侠,还请吃完这场宴席再行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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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壶酒携着百里东君飞速地朝着山下掠去,整座剑山此刻都寂静无人,他运起浑身真气,没出半饷,就已经赶到了山下。
山脚下早就有队人守着马车等在那里了。温壶酒见状松了口气,走过去径直上了马车,吩咐车夫赶紧离开此地。
马车内,温壶酒静静把住百里东君的手腕,又探手去摸额头,果然触手滚烫,叫温壶酒更忧心。
从马车暗格翻出一叠被子盖在百里东君身上。
什么武功隐瞒…此刻温壶酒只盼着百里东君赶紧退烧好起来。
名剑山庄处,待百里东君离开一刻钟后,叶鼎之带着身边的女童早已离去,四公子收起武器,将路让开。
这一场试剑大会终于落下了帷幕,剑客们有的继续和魏亭路、魏长风二人交谈,有的则直接提剑下山了。成余老爷子站了起来,带着无双城的弟子往山下走去,他走过雷梦杀的身边,冷哼道:“方才不走,只是给你家门一点面子。”
“我家门都不要我了,老爷子还给我面子,真是折煞我了。”雷梦杀嬉皮笑脸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