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师（1）

“我拒绝！你要我说多少次，我不想学医！”

“为什么不认我当师父”

“学医不好吗？我瞧你很有天赋，方才挑的药草半分不差，品相极佳。”幸百草手里攥着一些草药，追着快步流星的司空长风身后。

司空长风将药筐串在枪头，扛着枪头也不回，被幸百草问烦了，才肯回几句。

“我不会医术，只是为了在江湖行走才看了几页医书，我也并不想学医。”

幸百草想要收司空长风为徒并非一时兴起，而是在与他待了几日后才有的想法。

他能在这药王谷待了几十年不出世，耐得住寂寞，也不觉得孤苦，唯一忧虑的莫约就是关于药王谷的传承。

打着为百里落仙制药的名头，司空长风这个苦力用得格外顺手，幸百草交给司空长风的活都是采药、熬药。

期间发觉一些疑难杂症司空长风偶尔能不经意间说出个一二，甚至药量用法都刚刚好。

司空长风只喜欢练枪，这几日百里落仙因着伤势还在恢复，不免有些困倦睡得时间很长，偶然白天不睡时只做两件事。

除了和幸百草讨论医术草药，其余时间则是和司空长风练枪。

司空长风喜欢和百里落仙练枪，总能在对方的一言一行上领悟出新招式和想法。所以每日最盼望的就是和百里落仙待一处练枪。

可偏偏幸百草总是缠着他，起初他还能心平气和的解释，后来见着幸百草就跑，但无奈他要守着百里落仙，就避免不了见面，于是经常捂着耳朵。

幸百草屡次三番被拒绝，他自认为没人会不乐意当他徒弟，只有瞧不上的。

没成想遇上了个司空长风这个犟种。

时常安慰自己，是司空长风不识好歹。

“我想要什么样的徒弟没有，难不成求着你司空长风做徒弟！”

每每撂下类似的狠话，百里落仙都能瞧见幸百草再好声好气的求…呃，不是，是劝，劝司空长风做他徒弟。

今日幸百草发现了说动司空长风学医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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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庐前，那两个圆滚滚的花苞处，一道绿衣身影蹲在跟前，眉宇间严肃夹杂不解，手边捧着一本关于种植草药的书。

此人正是百里落仙。

此时百里落仙隐约听见两声争执声，抬起头瞧见归来的二人，顿时眉头疏解，喜上眉梢地去迎接。

“辛苦了前辈。”百里落仙递上一杯早已备好的温茶。

转头去看司空长风，百里落仙目光落在高高串在枪头的药筐，踮脚伸手欲接过药筐，但药筐没有落在自己手里，反而司空长风询问他道：“今日身体可好些了？”

“左右不过老样子，哪有什么好不好。”百里落仙转了个圈，脚步轻盈，面色红润，没半点不想前几日刚来谷中动不动咳血的模样。

司空长风闻言不吭声，垂在身侧的手蜷了蜷，眸光黯然几分。

百里落仙见状有些无奈，拉着司空长风坐在小桌前，桌子上有套湖蓝色的成衣，还有打好的发冠和护腕。

百里落仙往司空长风方向递了递，司空长风试探问道：“这是…给我的？”

百里落仙扯了下司空长风的袖子，一块布就轻易被扯了下来，司空长风有些尴尬的摸摸袖子，随后听百里落仙反问了一句。

“我觉得你应该不会嫌弃我的手艺吧？”

司空长风抚摸衣服的手停住，“这是你做的？”

他还以为是趁着什么时候山下去买的。

“快去试试。”百里落仙将衣服塞到司空长风怀里，催促他换上试一试。

司空长风离开二人视线后，幸百草走过来什么也不说，光叹气，那气叹得一悠赛一悠长。

百里落仙面色痛苦的揉揉耳朵： “停！前辈您想说什么直接说就是。”

“还不是因为这小子，学医不好吗？有多少人求我收徒都来不及，这小子偏偏不知好歹。”幸百草不服气的叉腰站立，反问身侧的人道：“你觉得他为什么不愿意学医？”

“其实很简单，就像名字一样，有些人生来无根，四处漂泊，这种人最怕的是什么？一旦和某个人确定某种关系，那么注定会走到分别的时候。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百里落仙无奈摆手，意思是他也没办法。

辛百草只能理解一两分，所谓的一些只是因为他与司空长风一样是孤身一人。

可是他并非浮萍，所以他又不太能理解司空长风，所以不懂司空长风最宝贵的其实是自由，仅有唯有的存在。

可从私心讲，百里落仙希望司空长风拜师。

一方面幸百草能成为他的一部分依仗，另一方面百里落仙怕司空长风死了。

风筝没有人揪住线，只会坠得愈快，没有牵挂的人只会死得坦然。

“但我不认同他的做法。”扪心自问，因为不认可，所以他没有立场和资格去谈论。

“咯吱…”一声细微但足以听见的嘈杂引起屋外的二人。

一身蓝色衣衫，左肩大片的银色绣纹，银色腰封显得身姿挺拔。日晖斜照，洒在俊秀好看的眉眼，镀上一层好看的光晕。

四目相对的一瞬，不知从何处安静下来，忽然耳边连着心里也没了声音。

即便相识不久，在百里落仙印象中，司空长风是典型的江湖人，胆大心细，仗义执言。就像温壶酒说的那句话，有些人适合死在江湖上。

所以，些微的沧桑疲惫是百里落仙对司空长风的第一印象。致使他大概有些忘了，司空长风年纪不大，还是个面红齿白的少年，皮相也是一等一的靓，所谓意气风发也不过如此。

百里落仙的反应让司空长风面露不自在，有些怀疑低头打量一番，试探性问道：“不好看吗？”

忽然脚前的空地多出一片阴影，头上传来稀碎温柔的触感，发冠被摆到该有的位置，伴着一声“好了”才抬起头。就这般，司空长风正好对上一双眼睛，晶莹剔透闪烁着难以描述的光。

在这双眼睛里他看到自己的身影。

这一刻，司空长风实质感受到他身处的人间。

几米之外的幸百草忽然愣住一瞬，奇怪…他怎么感觉到司空长风那小子境界忽然进阶了？

幸百草放下草药，凑过去一看，眼睛倏地瞪大！

一个箭步，揪住司空长风的后领硬生生拽走了。

不明所以的百里落仙站在原地，瞧着背影都透着“生气”二字的幸百草和骂骂咧咧的司空长风。

他不就是说了一句“好看”么？

“老药王…你放开我！”

“你给我过来！”幸百草走到百里落仙瞧不见的地方才松开手。

司空长风爱惜的整理衣服，下一秒脑后被幸百草毫不客气地招呼一下。

“我问你，你刚才要对小神仙干什么？！”

“……”

司空长风不语，红的近似熟透的耳朵暴露了想法。

幸百草忽然凑近，左看右看，从司空长风眼里瞧出实打实的心虚，拉开身子，定定瞧了眼司空长风，嘴里突然秃噜出一句：“你，心思不正。八成你就是对小神仙心思不正！”

这句话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司空长风猛的抬头，拨浪鼓似的使劲摇头，磕磕巴巴地解释，“不是！我、我没什么意思！”

幸百草当着司空长风的面伸出两根食指，两根食指挨得极近，几厘之差就能碰上，幸百草冷哼道：“你管这叫没什么意思？”

司空长风别扭地道：“我那是…一时冲动，脑子一热就、就那样了…这不是没成功嘛…”

说到最后，司空长风逐渐熄声。

幸百草头疼的捂脸叹息，这傻小子原来情窦初开，真是大姑娘上轿子，头一回，怕是连喜欢这两个字都不知道怎么写。

“你都没搞清什么是喜欢，就上去那么…一下，万一把人家吓跑了怎么办？”幸百草小心问了一句：“小神仙没察觉？”

司空长风摇头，随即低下头弱弱问道：“可是我好像不能再出现在他面前…”

“你知道喜欢的意义吗？知道怎么对一个人好吗？你拿的起放的下吗？你考虑过另一个的感受吗？”幸百草掰着指头，有一个算一个。

“少年郎，爱不能抵万难，你要想清后果的。”

忽然司空长风好像意识到什么，声线不由提高几分，不解问道：“你不反对我么？难道你不觉得两个男的…很奇怪吗？”

幸百草对此没什么反感的，毫不客气直言道：“我行医数年，什么样人没见过，你们这样的屡见不鲜。老早悟出一个道理，什么名利眼光，都是虚的，人生不过百年，幕起幕落，到头来一捧黄土，何必违心委屈自己。”

“懂不懂什么叫除生死无大事。”

辛百草愈发觉得亏，这徒弟还没收上，徒弟的风月事他倒操心上了，恨铁不成钢的道：“我看你就是闲的，脑子也混了！你连朋友都没做几天，还想一步登天？！”

司空长风楞楞地重复了一遍：“朋友？”

而后恍然大悟般点点头。

然后幸百草咬牙切齿地又往司空长风脑后招呼一掌，将人赶去熬药。

看着司空长风的背影，幸百草忧愁地叹气，“就是不知道让小东君和小神仙一家子人知道了该咋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