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的天气,潮湿、黏腻,雾蒙蒙的,泰晤士河水泛着腥臭。
她握着爸妈的回信,这封千里之外的家书,仿佛有千金重。
被压上飞机,在香港匆匆转机之时,她给家人留了短信,到了英国,安顿好,又往广州寄了封信。
还好,他们收到了。
她未说明遭人胁迫,撒了个慌,说是学校有访学计划,时间紧急,来不及商量,希望爸妈原谅。
并在回信中告知,不日即将前往法国。
华家安排的学校很好,并给足了生活费,行事虽粗暴无礼,但挑不出来错。
她活着,好好活着,就断绝了日后她找华梁告状之路,他们一家也不会生嫌隙。
可她总觉有人监视自己,浑身难受,若她不识趣点,害怕有一天,又被人用枪顶着脑门,成为乱葬岗上孤坟。
她讨厌被威胁。
明明是华梁先招惹自己,最终苦果由她一人承担,这不公平。
可惜,世间哪有公平可言。
午夜梦回,枕头湿润。
她一点都不喜欢这里,她讨厌腥臭的派,生冷的蔬菜,她想吃妈妈做的扣肉,她想家。
无意间听到希亚教授的演讲,她好像找到新的路径。
希亚教授是法国人,曾在中央大学为他们授过一学年课程,此次来英国交流。
幸好她大学算活跃,功课优秀,教授对她还有印象。
林瑾之也抓住机会,表达在这里的专业不对口。
她是个聪明好学的孩子。
既不愿留在英国,希亚决定带她回法国,入学之事,由她解决。
订婚的小道消息刚出,华梁被扣在家中。
他心慌了,她会看到吗,会难过吗,会哭着质问自己。
他要怎么哄。
他承认,起初,是好奇、故意撩拨,也想过是玩玩而已。
情随时变,此刻,他只想解释,告诉她,他不会订婚,他只爱她。
阴差阳错,佳人远赴海外。
华梁逼问母亲,企图得知她的下落。
华夫人冷冷的答,是他姑姑处理,她不曾过问。希望他好自为之,现在是最好的结果,否则
未说完的话,是警告。
父亲气他不争气,狠狠揍了他,跪祠堂、抄家规。
接连抗争失败,华梁明白,他太弱了,保护不了她。
后与家人达成一致,他不闹了,但订婚必须取消。
从部队离职,入职侍从室。
并且以雷霆之势,迅速站稳脚跟,成为位高权重,前途一片光明的华秘书。
这一切的结果,似乎如林瑾之的猜测,她活着,他们仍是相亲相爱一家人。
法国梧桐根本不长在法国,是法国人引进国内罢了。
这里没有高大的梧桐树,香榭丽舍的大街优雅情调,春日樱花如梦,夏日绿树成荫,秋日枫叶如火,冬日圣诞彩带飘扬。
她遇到爱国愤缅的青年,英勇无比的伙伴,她懂了她和华梁的结局,是阶级的差异,无关对错。
恋爱,不过是青春年少之时的放肆。
她曾想过,回国之时,谴责他始乱终弃,哭诉她的不易,去他妻子身边挑拨,定不叫他家庭圆满;亦或是,找一个比他更优秀的人,狠狠打他的脸。
思想开阔,眼界随之变化。
思及过往幼稚言行,令人发笑。
往日之情,不值一提。
国家危矣存亡之际,情情爱爱理应搁置,会有更重要的事情值得她做。
重逢是在六年后的雨夜,夜晚小雨淅沥,她将泛着寒光的匕首插进男人的脖颈。
呼救声引来宪兵队。
惊讶之余,华梁当即脱下外套,披她身上,塞进车里,驶离这是非之地。
她怎么敢?华梁难以置信,那个害怕打雷,握不稳枪的小姑娘,狠厉的终结一个人。
他有好多话想说,过的好不好,他没有订婚。
刚刚很危险,下次不要这么做了。
林瑾之忽视他想要叙旧心。
没有深情对视,眼神冰冷:“华先生,要告发我吗?”
“瑾之,你放心,我没有这个意思。”华梁不知发生了什么,不敢刺激她。
“那么,华先生,后会无期。”
四年前,他从姑父口中得知她的去处,却发现她早已消失在英国。
韶光易逝,再见已是陌路。
他自嘲的笑着。
看着她消失在路口。
我们的缘分,不是你说断就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