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漫长而痛苦。
夏日阳光灼人,火辣辣的刺痛,一得空我就守在门卫室旁,等通知书。
我与华梁多次不期而遇,他未开口,感受他嘲讽和探究的目光,在嘲笑我傻,
一定是错觉,大少爷不会这么无聊,太阳晒多了,头晕。
心心念念的通知书到了,我和蹁跹分享这个消息,没有恭喜祝贺,还失去了一个朋友。
脑中回荡着她的话,“林瑾之,凭什么,你不过是个仆人。”
“朋友,你配吗?”
“你不该这么优秀。”
生活多艰,学费难筹。
我写信给学校,阐述我的困境,表达先入学的想法,学费会尽快补齐,可能路途遥远信件遗失,直到出发前也未收到回复。
考上大学的消息不胫而走。
赵妈妈将绣着麒麟的荷包递给我,里面装着她的积蓄,她含着热泪说:“好好读书。”
她信佛,存款并不多,这大概是她仅剩的养老钱,我不想要。
她说,“我不愁吃喝,别担心。”
推辞不过,最终收下。
家中和我有过龃龉的姐妹,也为我准备了礼物,“林瑾之,读了书,就不要再当女佣了,好好的。”
厨房的胖师傅,给了我一些男孩子的衣物,让我不要嫌弃,叮嘱我,女孩子出门,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
大家都是很好,很温暖的人,临行前还置办了一桌酒席欢送。
意外的是,华桢拿来一大笔钱,华桢受宠毋庸置疑,出门有保姆,买东西有管家,直觉告诉我,这钱来的不对。
我不想找麻烦,告诉他,谢谢你,已经不缺钱了,这个从哪里拿的,还到哪里。
他那么聪明,自然知道是说辞,将他的小猪存钱罐抱来,将小猪肚子里的钱取出。
并约定这个借的,我一定会还。
北京冬天很冷,在学校老师的介绍下,我得到了一份家教。
寒暑假,我去了东北,河北等地,局势不稳,险些丧命,获得一个重要消息,我们家迁往美国。
美国,真是一个遥远的地方。
有希望,就有动力。
学习,参加学生运动,挣钱等等。
每天都干劲满满。
来北京后,我没回过南京,赵妈妈不识字,回信都是找人代笔,寄回去的多,收到的极少。
她只要健康就好。
想着总有机会报答她,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一场风寒带走了她。
那时,我正申请公派留学的名额。
亲人骤然离世,名单迟迟不公布,乍暖还寒时,我病了。
得知室友已经获取资格,妒火如藤蔓生长。
怕失控,一个人来到什刹海,河面冰层稀薄,冰上已无遛弯和滑冰的人。
看着冰上倒影,憔悴、扭曲,脑中蹦出一个念头,跳下去吧。
就这样吧,到此为止。
背后传来声响,“华梁,前面就是恭王府,逛完这里,我们就去吃饭。”
我转身,看到两人,一个是华梁,他穿着黑色的大衣,围着一条藏蓝的围巾,身形修长,旁边跟着一个年轻的军官。
他们从我的身后走过,走远。
我没上前打招呼,默默的回到宿舍。
吹了一天冷风,头更痛了。
躺在床上,刚闭眼,门哗啦被推开,室友在我的床前大喊:“瑾之,我们要一起去美国啦。”
猛地坐起,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笑脸,笑的很夸张,嘴角都要后脑勺了。
我跟着笑了,眼角发烫。
我为嫉妒而愧疚,为逃避而可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