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二十年(1931)
再次见面,是政府组织的翻译招聘。
她长大了,不在瘦弱,也不藏拙了,乌黑亮丽的长发挽起,弯弯的柳眉下,双眼明亮如星,高挺的鼻梁使她的侧脸更立体,举手投足间散发这优雅的气质。
她的口译犹如行云流水般自然流畅,每一个词语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准确与恰当,她的反应极其敏捷,思维清晰而开阔,语言的魔法在她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不出意外,我们很快就能再见。
她来到二处,负责文书翻译工作。
新人报道,里面有赵部长家的儿子,陈主任为显重视,特意前来同新人打个招呼,我陪同。
她随众人一起叫我“华秘书”,声音无喜无忧,平淡的仿佛从不认识一样。
也对,我们本就谈不上认识,故歇了照拂她的心思。
办公室里免不了拉帮结派,论资排辈。
像她这种毫无根基、长的好看的女人,总让人觉得徒有其表,女人们对她心生嫌隙;她对男人的示好又无动于衷,男人们也对她失去兴趣,久而久之,就被推到了孤立的角落里。
活都推给了她,她办公室的灯熄的越来越晚,她每天依然抱着文件走上走下,似乎毫不在意,外界的一切与她无关。
直到,有人朝她开起荤段子。
我以为她会觉难堪,装作不在意、没听到,直接走开,没想到她选择硬刚,更没想到她的嘴一阵见血,让那群人颜面扫地。
“李xx,你说我被很多人睡了,这么多人,都没有你,你难道不应该好好反思下,是不是你不行啊?一个男人,这都不行,建议你去医院好好看看,我要是你,都不好意思出来丢人现眼。”
“王xx,我记得你上个月还邀请我看电影来着,为什么不去心里没数吗?说我攀高枝,前提得是个高枝才行,你个矮灌木丛,心里没点数么。”
“刘某某,你说我装清高,你忘了上次你约我吃饭,我为啥不去吗?就你那点心思,谁看不出来啊。说我装,也不看看自己那副谄媚讨好的嘴脸,你以为你是谁啊,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
全场无一幸免,大杀四方,我站在门外不敢进去,怕被波及。陈主任听到动静也跑来,听完还表示,小林平时不声不响的,口才不错,要培养培养。
可能是因为她和陈主任女儿年龄相仿,陈主任心生怜惜,害怕她后续受人刁难,推门进去,打了个圆场,示意大家到此为止,不要计较了。
她对陈主任表示感谢,转头却蹬了我一眼,果然,被恨上了呢。
后续无人开她玩笑。
原以为她是温顺的绵羊,不过是表象,她是带刺的玫瑰。
工作还是堆给她,我在等,她什么时候开始反击。
时间来的不早不晚。
她刚出差,处里就因为文件翻译不准确,被委员长狠批一通。
还有一份写给美国的译文找不到了,领导让紧急译出来,那几个草包竟然没一个管用。
陈主任大为恼火,他们照例把责任推给她,可惜,没用。
处里的情况,领导不是不了解,只是懒得过问罢了,做的太过,那就一起倒霉吧。
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举动,真傻。
她紧急被叫回,那天晚上所有人同在处里加班,没人愿意和她一个办公室。
我去她办公室找她时,她正气定神闲,吃着她的饼。
我们都空着肚子,我以为她想问我,要不要吃饼。
没想到她压低声音说,华秘书,你想几点下班?
我?
我说越早越好。
好吧,真没劲,还想等我消化完呢。
后来我才知道,东西根本没丢,只是被她藏起来了。
她假模假样重新弄了一份,让我去汇报。
我没拆穿她,不过是小孩子心性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