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底,细丝雪片被云层抛弃,在空中飘零,直到遇见温暖,而化成一滩水,从冰凉到滚烫。随着雪粒增加,温暖到底是消失干净。
远处雪山白茫茫一片,群山连接处爬满云雾,隐隐见近边那山有路蜿蜿蜒蜒,如巨龙攀缘而上。美羊羊背着筐篓,面对狂风迎难而上,钗子几分歪,发丝凌乱。
作为灵山派首席大师姐,师父特意隐去她一身修为,叫她爬上十里之内最高山,取那圣洁无瑕的极品血莲花。
——极品血莲花喜冰,开在冬日高山之上,用来炼丹能增添百年修为,直接吃了可美容养肤,治愈致命伤。因花边呈血色得名。千年开一回,极难摘到。
每每千年之际一到,便有千千万万宗门派人来采,但血莲花一接触污秽之物即刻灭亡,需得是纯洁之人方能采得。
日出,太阳半掩在雪山,白雾盖住大部分光亮,仅仅一束暖光透过风雪照到美羊羊周边,冻僵的身子受到暖阳照耀,淡淡疏解过来。
冰凉快速把阳光遮挡,美羊羊像被封印了般,只有脚步下意识动着。她预感,若是不赶快到达山巅,自己必会成为这厚雪堆的部分。
死在这里,无论如何她都不甘心,自己还有许许多多事要干,凭什么成为这利益的牺牲品?血管联通体内各处,发起进攻的号角。
不知何时,美羊羊发上的钗子依然散落,掉进背篓里。
却是越走越远,高原反应厉害,脑袋昏昏,有几分呼吸不过来。山顶,终是到了,阳光立在尖角里,刺出道强光,无需多言,美羊羊直视不了山顶,只得用手放到眉处,眼眯成一条线。
她仔细观看四周,试图发现极品血莲花。血色在白雪中意外耀眼,美羊羊浅浅一扫,便足以发现这朵引得万人寻,百人争的,至高无上的血莲花。
小心翼翼地挖开血莲花周围雪堆,连带着根将它拔起,血莲花盛开,犹如血滴落在苍白的花瓣上,格外显眼。
谨记师父告知她血莲花摘后,要取一瓣花埋在原地方的话,美羊羊抖着手,轻轻摘下最外层下发的花瓣,把它重新埋回去。这般,千年之后,血莲花还会长。
把血莲花放在师父给的仓库玉扳指中,背篓只是个障眼法,为防止有心之人搞偷袭。
趁着阳光还在,美羊羊加快步伐,赶着下山。她一步步踩着来时路上留下的脚印,无意间踩到一个鼓起的雪堆,她没在意,路上这种雪堆多了去。
松软的雪堆里,伸出只僵得发青的手,紧紧攥着她脚踝。美羊羊一惊,赶忙把背篓放在一边,扒开,雪堆来。
是人,看样子仅是十几岁,脸色酱紫,衣服破烂,瘦骨嶙峋。要不是美羊羊探了探鼻息,都要差点以为这人是死后诈尸,或是心有怨恨被鬼魂附身。
她把少年拉起,一股脑塞进背篓里,他瘦得吃惊,背篓竟装得下他一人。
背上忽然多了几斤重,美羊羊脚步有几分迷离,她强撑着没跌倒,硬是撑到了门派里。
门派里没几个弟子,零零碎碎方才凑齐十几人。大宗门冷清得可怕,美羊羊雪色小脸上,鼻血滚烫地流下,她抹了把血,手背上顿时画出以血为笔的画。
带着装着少年的背篓进师父的屋子。
里头生了火,一进入,仿佛冰块被烈火炙烤,几秒便化了。美羊羊不禁贪恋这巨大温暖,“师父,我听您的,把血莲花摘回来了。”
师父应了声,“盘腿坐着,为师给你治疗。”
美羊羊乖乖盘着腿坐在席子上,两手放在膝盖上。师父坐到她身后,提起内力,通过手臂传输至美羊羊体内。
半个时辰已过,师父呼了口气,拂了拂衣袖,起身。美羊羊睁开眼,顿觉体内气息安稳,内力流淌至全身,舒适不以。
深呼吸几下,她似反应过来道:“师父,我在路上碰着一人,要死不死甚是可怜,此人……能留吗?”
“自是能,为师早早算到你会遇到此人。”这是你命中必经历的一劫。
美羊羊是懂非懂的点头,师父总是如此,神神叨叨却又真的料事如神。
“这血莲花就留给你自己吧,毕竟是你亲手摘的。你只切记,断不能将它给拱手让人。连至亲之人也不能。”
“弟子铭记。师父能否救救他?”
师父没回话,自顾自往背篓里摸,他拎着少年的手,把他拉出来。掏了颗丹药,塞到少年嘴里。
片刻,少年醒过来,他迷迷糊糊道:“你们是,仙人?我家人呢,我怎么会在这?”
又如记忆没恢复,拍了两三拍脑袋,“我不是被那群人丢到雪山的吗?”
“咳咳。”美羊羊适时开口,“那个,是我在雪山发现了你,然后把你带回来救活。”
“哦,是恩人啊。不知该如何报答。”
“这不用,你家在哪?等你恢复好了,我送你回去。”美羊羊摆了摆手,表示不用报答。
“谢恩人,不过我得快点回去,请问这是何处?”
“兰溪灵山派。”
“兰,兰溪,好远……”懒羊羊又要晕过去。
美羊羊一个箭步冲上去扶起他,舔了舔唇,紧张地说:“我可以送你回去,我们修仙之人是能御剑的,很快就过去了。”
“……是吗,哈哈哈哈,谢谢啦……欠恩人两次人情了。”
“你先将身体养好再说。”
“好吧,就听恩人的。我叫懒羊羊,以后称作小懒即可。”
懒羊羊被安排住进一间南边的屋子,离美羊羊住居挺近。
他被美羊羊扶着到屋子,抬头一看,雪落满院子,梅在窗外勾着身子想一口气冲进屋内,霸占这片地区。
院门大大方方写到三个字:“冷梅居”,倒是有些雅兴,听美羊羊说,这是师父亲手提的。
懒羊羊不敢兴趣,他说谎了,这么着急回去不是因为回家,而是找仇人。
几年前,村子里闯进一伙人,他们抢劫了整个村子,幸运的是,只是为财,其余的,没碰一点。只是其中一个不是怎的,在劫取他家中财物时,突然发疯把他父母一人捅一刀,还好最后父母都活着。
从那天起,他把这个戴着面纱的人,视为仇人,一直到现在,他都在寻找仇人。具新的消息,楠滇那边有一批土匪入城,不知要干什么。
起初是想去找的,但被隔壁村子里的“小祖宗”给教训了一番,说是什么,抢了他的风头之类的。然后就有了他被美羊羊捡回来的经历。
懒羊羊坐在椅子上,屋子里碳火噼里啪啦地烤着,他望着半掩着的窗:如今身上伤势过重,外界大雪纷飞,要是出去了,还真不好走这么多路,不如就在此地休息几日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