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份,新生入学季,亦是大学生跳蚤市场热闹的时候。我叫陈洲,今年大四,曾经酷爱读书,寝室里竟被我塞了五六十本纸质书籍,大都为中外名著,可惜,室友们把我往网络游戏的路上带,以至于我与那个文艺青年渐行渐远。
“洲哥,求你把书扔了吧,占地方又碍事。”郑新光着膀子坐在桌前,手指飞快的按动键盘和鼠标:“要不,趁新生开学,你全给二手卖了,还能挣点零花钱。”
我思考片刻,看向桌前电脑屏幕上的游戏画面,卖书?说实话,有点舍不得。
“是个好主意,正好想给电脑配个新鼠标,我早就嫌弃这破烂鼠标了,反应迟钝,害得我老输掉游戏。”
赵志恒嘲讽道:“自个儿技术烂,可别怪鼠标呀。
我接受他的挑衅:“死胖子,说谁技术烂呢。
郑新插入:“君子动手不动口,来一把才知道烂不烂。”
“上线上线,胖子明天帮我一起卖书
呗。
“滚滚滚,老子不干这下三滥玩意儿,你
找郑新去。"
“可别拉我啊,我得陪我媳妇儿。”
呸,什么寝室三结义,神马玩意儿。
傍晚,几缕晚风吹过,吹动我额前的汗珠
带来了些许凉意,驱散了身上一些炎夏的燥热,衣服因为浸了些汗水粘在身上仍然有点黏腻,我穿着短袖短裤,被讨厌的蚊子弄得烦不胜烦,暴躁地离开了小摊位。我拨了拨额前湿答答的碎发,给自己做了个大背头造型,伸了伸懒腰,呀~趴桌上睡这么久,手和腿都快麻死了。
我艰难的走了几步,舒展了一小会,四肢的麻痛感渐渐消失。看着跳蚤市场的人寥寥无几,我这是睡多久了?看了眼手表,擦,我错过饭点了,这会儿学校餐厅人一定很多。
擦,真烦人。
回头看着桌上的书,老子辛辛苦苦搬来顶着大太阳吆喝了一天,竟然只卖出去了不到十本。等待生意到来的过程异常无聊,以至于我趴在桌子上睡了那么久,腿上好几个蚊子包,擦,神马蚊香,下次再也不买这种牌子的了。
大概是卖不出去了吧。看着这些书,我有些感慨,我曾经是一名爱书好青年,不喜欢弄脏它们,看不得它们翘脚有折痕有褶皱,连名字都舍不得写,把这些书保护的非常好,跟新的一样,到头来……害,一把辛酸泪。
我拿起背包,准备把书搬回去。
“学长。”一个声音从我身后传来,我本能的回头看去,是一个有些腼腆的姑娘。
她捏着自己的衣角,低着头走到我面前,怯生生地说:“我是新生,今天刚入校,迷路了。
“迷路了叫你室友来找你呀。”我脱口而出。这所大学的占地面积确实不小,开学季那会儿时常会有犯迷糊的新生迷路。
她顿了顿,头更低了:“嗯,那个,我还没来得及留她们的联系方式.......”
咦呀,真是个小迷糊,刚来学校第一件事肯定是跟新室友交换联系方式呀。我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邪恶的想法,看着她胆小害羞的模样,故意不说话。
她又开口,声音更小了:“学长,你能不能送我回女生宿舍。"
我朝她笑笑:“好啊,不过,你要买书。”我指了指自己的小摊位。
她有些疑惑,顺着我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她走近了一点,微微弯腰,借着路灯发黄的灯光仔细看着那些摆得横七竖八的纸质书。
我看着她的背影,瘦瘦小小的,不知道为什么,顿时有些后悔,然而脱囗而出的,却是与之全然相反的话:
“五十二本,一本十块,要全买哟,一共五百二十块,给你去个零头,就五百块喽,全是好书,划算得很。”
擦,我太坏了,欺负新来的迷糊小学妹。
她不说话,我以为她要骂我,于是我开口说道:“我开..….…”我开玩笑的,她却比我先一步说话。
“好,我全要。”
“嗯?学长,你说什么?”她转过身来看着我。
这是惊喜还是惊吓?幸福来的太突然,我连忙摇头:“没什么,没什么,那我帮你搬到宿舍楼下吧,那个,不收运费的。”呀,想扇自己,这是掉钱眼里去了么。
她微微笑了一下,眉眼弯弯,有些青涩和腼腆。呀,我当初上刚大学一样,是张白纸呀。
一路上我们都没有说话,就这么沉默地走到了她的宿舍楼下。
女生宿舍,男士止步。
她走到我前面,转身对我说:“学长,我一下搬不了这么多。"
我对她笑了笑,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
“没事,我在下面等,我有的是时间。"
“谢谢学长。”她过来搬书,离我很近.手指碰到了我的胳膊。
这个触碰让我感到心跳加速,也许脸红了,还好,天黑看不清脸色,不然我要丑到家了。
我站在外面,等她分三次搬完,最后她下来的时候有些气喘吁吁的,她速度很快,应该是害怕耽误我,她这个时候一定很累吧。可惜天黑看不清她脸红的模样,一定很可爱。
擦,陈洲你够了,快收起这不当的想法。
她将五张钞票递到我面前,带着点喘气
声:“呐,学长,给你,五百块。"
我伸手接过那五张红票子。
她朝我笑了笑,还是眉眼弯弯的:“谢谢学长给我带路,我先上去了。"
“嗯,回去吧,再见。“我抿了抿嘴微微笑道,朝她挥挥手做了个拜拜的手势,然后转身就走,不过走了两步就停了下来,回头看她。
她已经走进宿舍楼里了,微微摇曳的白色裙摆下,她的腿细细的,上台阶时长长的高马尾左右晃动,一个转角,她消失在我的视野里。
直到看不到她,我才反应过来,原来,我盯着她的背影看了那么久啊,我朝那个地方喊道:“下次别迷路了,回去把室友的联系方式加上!”别再被人坑了。
我没有听到回答。
我不确定她有没有听到,我只确定我还不知道她叫什么,她也不知道我叫什么,突然有点后悔没在那些纸质书上写上自己的名字了。算了,不知道更好,省得让人家记住这个趁人之危的坏家伙叫陈洲。
回到宿舍,我把钱整齐叠好,小心翼翼的放进了一个小铁盒里。
没过一会儿,赵志恒和郑新陆续回来。见我坐在椅子上发呆,郑新问道:“洲哥,生意怎么样,卖了多少钱?分点儿给兄弟呗。"
我有些烦躁,皱眉回道:“滚滚滚,生意烂死了,书全扔回收站了,一分钱没有。"
见我心情不好的模样,他俩也没在往这上面说了。
书全卖出去了,鼠标没买,那五百块钱就躺在那个小铁盒里,隐秘又安静地度过一天又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