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周剑哼了一声道:“白某今天来这儿,并非要管别人的闲事,只是想告诉你一些事。说完了便走”。
无声音一阵沉默,继续吐着烟圈。
白周剑叹了一口气道:“白某早两天见过一个老人,他姓慕容,单名一个磊字。还有一位善于用毒的前辈,江湖人称毒手圣姑。还有一位叫慕容青青。他们跟我说了一个很有趣的故事。说起他们有一个很值得骄傲的亲人。他们都很想见一见他,因为他们之间已经很久没见过面了。久得已有近二十年了。也许更久,也许也就再也见不到了”。
无声音冷冷地道:“阁下指的是谁”?
白周剑道:“我指的自然是慕容青青,因为她现在被她的另一弟弟抓住了。她们之间并不知道有那么一层的亲缘关系。她的弟弟还要他的姐姐作他的妻子。如果不同意,慕容青青就活不成了。假如她死了,不但她肚里的孩儿跟着夭折,日后她的弟弟慕容城知道真相后,也是活不成的了”!
无声音霍地站到白周剑的身前,厉声道:“你是听谁说的?你怎知道”?
白周剑叹了口气说:“不幸得很,白某正是慕容青青的丈夫”。无声音满腹狐疑地说:“你既是她的丈夫,为何不去救你的妻子”?
“因为白某与他有很深的仇隙,白某说的话他是不会相信的。而白某也不想因此而受他的挟制”。
他话音刚落,无声音的长烟斗忽然闪电般向白周剑的咽喉刺去。
白周剑脑中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快,他的剑在数月不见后,果然如梅飞吟所说的那样,不但比以前快了许多,内力也不可以道里计。
而白周剑居然并不想挡这一剑。他知道无声音是不会杀自已的。是以并没有打算还手。
笑吟吟地盯着停在咽间的烟斗问:“你以后就打算用它来做兵器么?难道你并不想用回原来的宝剑”?
无声音冷冷地问:“阁下胆色过人,难道就不怕阁下当真把你杀了吗”?
白周剑微笑着说:“白某心里其实怕得很,因为你的烟斗再进半分,白某的小命算是完蛋了。但白某赌你心中的一份亲情,一份对亲人发自内心的最深情感。你既承认内子是你的姐姐,自然是相信了白某的话,自然也不会杀害你姐姐的丈夫。
也许是时候让你自已站出来了。你若不闻不问,也许将来后悔一辈子的人就是你……”!
无声音缓缓放下手中的烟斗,半响才说:“你想阁下怎样”?
白周剑柔声道:“戒掉他,做回你自已,重新回到你的亲人身边。你既死不了,便该好好地活着。有太多的事情等着你来完成。你还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哥哥等着你去拯救的”!
无声音痛苦地蹲在地上,抱着头不作一声。
忽然站起来大声说:“你便当阁下死了吧。阁下一旦离开这里,就一天也活不成了。你的武功比阁下强胜得多,天下有什么事情是你办不成的?你们最好把阁下忘了……”!
白周剑叹了口气,无言地退出了房间。他知道无声音所说的是实情。事实上他已从无声音身边的内息流动感知他已成了一个毒人。
一个全身是毒的人。这一身的毒质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不然他也不会用吸食大麻来麻醉自已。
而这一种民间称之为大麻的神仙花,本身又是一种能令人上瘾的慢性毒药。他能得以不死,全靠这种神仙花所带来的麻醉功效,来抵御体内数种剧毒对身体造成的痛苦。
也许自他爷爷假死避世的那一刻起,他心中的亲情便已泯灭。世上再没有他的亲人。亲情在他心中远不如一剂神仙花来得吸引。
梅飞吟叹息道:“梅某说得没错吧!我想世间再没有神仙花更让他需要了。当日的无声音还活着,但也可以说是死了”!
梅秋菊寒眼泪旺旺地说:“难道就没有办法让掌门人脱离苦海么?难道合白大侠和梅大侠两大高手的内功也不能将掌门体内的剧毒逼出体外吗”?
白周剑摇摇头苦笑道:“这个办法我早想过了。他体内的毒质已经转化为一股奇怪的内力。也就是说他轻轻发出一掌,也能将一个普通人毒死。除非把他的内力废掉。但如此一来他也活不成了。
一旦他的内功被废,体内剩余的毒质马上就会攻心而亡”。
梅秋垂泪道:“那怎么办才好……”?白周剑沉吟半响才道:“只有他自已才能救自已。也许你们该先一把火烧了这儿,让他流浪江湖,然后少量的给他服食,希望慢慢的他不会依靠神仙花来支撑……”!
梅飞吟与白周剑躲在远处的一个山峰上,遥望着无声音所住的地方。看着渐渐越烧越旺的大火叹了一口气说:“难道他情愿被烧死也不愿意离开这个安乐窝”?
白周剑笑道:“不到最后一刻也许他都不会离开。这一把火把他的梦都埋葬了,看来他要杀人了”!
身形如电般与梅飞吟掠回原地。却见一条瘦弱的人影如幻影般出现在梅秋菊寒身边,正是被火烧得焦头烂额的无声音。
只见他挥起烟斗没头没脑的敲向两女的脑门,状如疯汉。
梅飞吟的暖玉箫闪电般的挡住了他的烟斗,但觉虎口一震,暖玉箫险些脱手震飞。知道无声音是真的欲置二女于死地,出手已没有留情了。
不禁惊怒交加,厉声喝道:“你真的要杀她俩吗”?
对无声音攻向菊寒的烟斗再不挡格。
无声音一呆,只在菊寒的头上轻轻的敲了一记。
菊寒妙目蕴泪,只道这一下就是铁的脑袋也给他敲碎了,闭目待毙。那知他的烟斗只是在头上轻轻敲了一下,连痛也不觉得痛,知到刚才他是急怒攻心,倒非真的要取自已的性命,心中一宽,竟软软的倒在梅秋的怀里。
无声音一脚将两女踢开数丈,烟斗疾扬,竟向梅飞吟急袭而来。梅飞吟连换了五种身法才避开了他的一击,惊出一身冷汗。
以自已的武功就是白周剑亲自出手,也不可能一招之间就将自已逼得如此狼狈,当日在峨嵋上,虽然也有过与白周剑联手跟他过招的经历,但那时两人都是抱着看一看他的剑法的心态去动手的,内力也只施展不到一半。
虽然那时已觉得他的剑法出神入化,但仍可以用深厚的内力取胜。剑招也还有迹可寻。如今事隔半年,无声音无意间将体内的毒酒,炼化成一种古怪的内力,不但出手因内力增长而变得更迅捷,剑招间更变得无迹可寻。
似乎是他想攻那儿,烟斗便攻到了那儿,完全没半点先兆,而且所攻之处皆是自已致命的破绽所在。虽然月前也曾跟他交过手,但比起此刻不缔是小巫见大巫,不可同日而语。
这一点连在一旁观战的白周剑也感觉到了。无声音心里有一种恨,要发泄到梅飞吟身上了。
以无声音现在的剑法,手上有没有湛龙剑其实都已没有什么区别了。那怕此刻手上只有一根枯树枝,一样能发挥出剑法的威力来。
白周剑再也不能坐视不理了。一掌将无声音的烟斗震开,沉声喝道:“你当真要执迷不悟要取梅兄的性命么”?
无声音一呆,冷声道:“不错,阁下既然都活不下去了,那里还能管得上别人的死活?阁下若要阻拦,一并上来便是,反正在峨嵋上已试过一次了,再多试一次又何妨”?
白周剑心中冷笑,暗想你就是有千般委屈,但也不可如此高估了自已。难道你的剑法当真就已天下无敌?
长啸一声,朗声对梅飞吟道:“梅兄先行一步,白某随后便来”!
梅飞吟知道白周剑动了真怒,此举是不想让人看到两个人的胜败。
当下答应一声先行离去了。白周剑哼了一声对无声音说:“白某今天就领教天下无敌的剑法,看看白某能在你的手底下走上几招”?
无声音低垂着头自顾吸着烟。对白周剑的话充耳不闻,好象天下间再没有什么事,比手中的烟管来得重要。那情景是吸一口少一口了。
但白周剑偏偏在这个时候一掌攻来,无声音想也没想,手中烟斗直指白周剑的掌心要害。
白周剑掌势略偏,这一掌还是结结实实的击在无声音的烟斗上。
碰的一声无声音被一股绝大的内劲震开两丈远,手中的烟斗虽没脱手,但最后的一壶烟都抽不完而随风四散了。
无声音心中一痛,象人生全部的希望,都随白周剑这一掌而随风飘散了,呆呆地看着手上的旱烟斗,忽然大吼一声,手上的烟斗没头没脑的朝白周剑脑门直敲过来。
白周剑冷笑一声,一掌将他震出三丈远。他正担心无声音是否能承受得起他的八成功力之时,无声音却已象发了疯一般向他逼近。
这一回已是使出了他的无名剑法。
白周剑见他当胸挨了自已八成功力的一掌居然浑若无事,心中暗暗惊奇。就是内力深厚如结拜大哥萧尚平也不敢挨这当胸一掌。就是挨了也要受内伤的。
当年嵩山上萧大哥就是挨了自已八成功力的一掌才受的伤,从而得到了玄慧老禅师的垂青将一身的内力成全他的。
如此看来无声音现在的内力竟已不在当年的萧尚平之下了!
看他这一记以烟斗代剑的招数如梦如幻,似乎全身的要害都在他的攻击圈内,但又看不出它要攻向自已身上那一处要害,不禁暗吃一惊,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他知道今天的无声音虽没有湛龙剑在手,但士别三日刮目相看,无声音已非当日那个什么都不懂的无声音了。
无声音连攻了三记烟斗,却连白周剑的衣角也没碰到一下,他在眼前恍如一团幻影,一溜轻烟,看得见却摸不着。
心里渐渐升起一股燥意,一股从骨子里冒出来的燥意。脑中象是根本不听从他的指挥,只跟着青烟幻影一般的白周剑不断的进退着。
渐渐这一团轻烟慢慢变成一团光。只要烟斗碰到了这一团光,全身便会被一股莫明奇妙的气劲震得全身一抖,恍如电触。手上的烟斗差一点就要脱手飞掉。
他却不知白周剑心中的惊骇比他更甚。无声音的剑法已到了以意御剑的地步了。他只要心里想到那儿,烟斗就攻到了那儿。正是心到意到,意到力到。不但剑法比之半年前上了一个台阶,就是内力修为也令人难以置信的突非猛进了。
以他现在的功力和剑法,自已已不可能打败他了。尽管他的内力还跟自已有一段距离,但他的剑法却足以祢补了内力的不足。
除非自已筑基成功,以修真法诀方可完全打败他。练气大圆满之下,最多也就几个小法术起到一点出奇不意的效果。
难怪梅飞吟只三招两式便已落败。看来自已也只是跟他维持着平手而已。
转眼间两人已出手不下百招,无声音心里清楚,白周剑的武功其实稀松平常得很,比之当日在石壁上能看穿自已内心的魔鬼还有所不如,但偏偏平常已极的武功硬是不能将其破去,他开始解释为白周剑的内力过于深厚,平常已极的招数到了他的手上,也变得化腐朽为神奇!
然而再过得数十招,他发觉白周剑竟像没用上一丝一毫的内力,完全是借助自已发出的内力来进行反击的!
自已出六成的内力,便会受到他六成的反击,若出尽全力,则自身所受到的攻击则几乎将自已毁掉一样,换言之是他遇强越强,力弱则弱,无声音忽然有一种猫捉老鼠被戏弄的感觉,心里一怒,也再不管他是何许人跟自已有甚么关系,放手施为,他心中一发狠劲,倒把白周剑逼得连连后退。
头顶紫气环绕,似乎狼狈不堪。但又数招过后,无声音终于明白了,自已尽了力,白周剑似乎也没有余力了。
无声音有所不知,白周剑其实好几次要施展无坚不摧的‘修罗天罡剑气’来将其折服的,但又恐内气太厉控制不住而伤了他的性命,这就有违神医的意愿和自已的本意了,是以纵在危急关头也隐隐不发,倒让无声音产生了许多错觉。
而实际上白周剑除了使出剑气来打败无声音一途外,其他的武功在无声音的眼里确实是不如石壁上跟他缠斗的魔鬼的。在别人眼里再精妙的武功,也不过是陪着无声音喂招而已。白周剑深明着一点,内心也唯有苦笑而已。
两人斗了数百招,渐渐越走越远,无声音的嘴中忽然呼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身形晃了两晃,在着一刹那,白周剑若要取他性命其实是易如反掌的,因为在一眨眼间他的压力全消了,换了别的人肯定毫不犹豫就痛下杀手了,高手过招,那怕是一丁点的细微的破绽也足以致命,何况是像无声音这样晃上一晃?
白周剑一掌已轻飘飘的按在他的肩头。
无声音并没有觉得被敌人的内气攻击心脉,而是有一股暖洋洋的气流慢慢地笼罩全身,容不得自已有半点的抵抗,也无从抵抗,因为无声音知道自从服了阴阳五行酒后,只要强运内力,总有一刹那全身像被抽空的感觉,他清楚这一刹那就是敌人要他的命儿的时候,但他自已也无法阻止它的到来,虽然是电光火石的一刹那后他就能重新恢复,但,一刹那,可以发生很多事了,像现在被白周剑的内气在刹间控制了全身,就是最好的例子!
他只奇怪白周剑为何没有在这时候乘机将自已断了,而是感觉到当初那一段接不上连不起来的气机竟在暖洋洋中融成了一片。
现在无声音感觉连吐出的浊气都是清新的,带着甜味的,他看了看静静立在远处看着他的白周剑,忽然觉得他很亲!
忽然间他觉得爷爷来了,奶奶来了,姐姐来了,连从未见过的哥哥也来了,虽然除了爷爷其他的他都不认得,但他觉得他们就是自已的亲人。
林中慢慢荡起一片轻雾,将四周都温柔地包裸着,像是大地万物都是他的孩儿,害怕有那一处漏掉了,他的孩儿便会因此而丢失迷路,从此永远的消失在臂弯外。
无声音贪婪地大吸一口,像在默默地享受着温情,慢慢地从口鼻里吐出,他似乎看见远在天边的神仙在向他招手,只要自已一抬腿就能跟他们一样位列仙班,永受人间的香火。
但烟雾慢慢的消失了,爷爷他们都躲了起来,只有白周剑冷冷的瞧着他,那目光里满是不屑,无声音内心慢慢的说服自已:不要得罪他,只要求求他,爷爷便又能回来了,也可以见着姐姐了,也许谷中姑姑和柳姑姑也能来看看我,低声说道:“给我吧,我要找爷爷,我要姑姑……”。
白周剑心里低叹一声,无声音心里的亲情到底也是敌不过神仙花的诱惑。
或许别人会以为他吸食神仙花,是为了以后能亲人团聚,却不知他是为了能得到神仙花才会想起亲人!
而这一切,都是迫切的渴望得到某些想得到的东西,而产生的幻觉。神仙花在他的心里已战胜了对亲人安危的挂念。
白周剑真的想手起掌落一掌将他击毙。手掌按到他的脑门了还是慢慢的放下了。
他想起他爷爷的恩情,没有他爷爷,也就没有现在的自己!能够将练气期修到大圆满,慕容磊功不可没!虽然自己很少使用修真法诀上面的术法,但他的武功现在就是一个练气期大圆满修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