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想得到湛龙剑的人,都朝死亡谷涌去。死亡谷变得出奇的生机勃勃。因为这里已住下了不止五百人。都是七大派系的人。
五百人住在一起保护一把剑,江湖上有史以来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
如果不是朝廷派出军队,江湖上在也没有人能将此剑盗走了。偏偏七大派系的人认为万无一失的时候,湛龙剑却不翼而飞了。
白周剑刚赶到死亡谷就听说了这件事。能在五百人的眼皮底下盗走湛龙剑的人,当今天下除了白周剑,七大派系的人实在想不出其他人来。
尽管他们都知道,白周剑就是没有湛龙剑也已鲜有敌手。但谁叫他正好此时出现在死亡谷呢?
白周剑被逼进谷一查事实的真相,当他看到死去的六个轮值的人身上的症状时,一丝寒意袭上了心头。
他又有些担心又有些开心。担心的是萧晴一去年余不但渺无音讯,连前几个月才出海的结拜兄弟也无丝毫回音。
开心的是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回到中原来兴风作浪了。原来他从死者的症状上看出杀人盗剑者不是别人,正是他命里的死对头——李枫。
毒手圣姑余婆婆却不相信白周剑的解释,认为他是故意将罪名转嫁给一个已逃亡海外、不敢回归中原的人的身上。
她于白周剑本在几年前就有旧隙,当年白周剑初出道时,曾一掌击杀了百毒门的副门主田标汉,并将她射出的毒针全数震回她的身上。
在那一天起,她与白周剑之间的仇恨就已经结下了。虽然她与田标汉是无亲无故,但总有袍泽之情。是以明知并非白周剑所为,硬是要赖到他的身上来。
这一点跟在白周剑身边的谬青翠是清楚的。当年之事就是因她而起。
她也知到毒手圣姑并非十恶不赦的坏人,此举不过是要逼白郎,接手此事查过水落石出而已。当然,白郎要走,天下间也无人能将他拦住。
但她还是轻声在白周剑的耳边说了一些话。
白周剑点点头,拱手对毒手圣姑说:“此剑的主人无声音跟在下也有些交情,他既是你们的魔尊,想来大家都是真心拥戴的。
现在有人趁他不在将他的湛龙剑盗走,目的很明显,就是想用湛龙剑来一统黑道。在下想那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他要的不是湛龙剑,而是拥有湛龙剑后的权力。在下可以调查此事,但必需要说的是无论结果如何,李枫不能当上魔尊的位置。否则黑白两道是很难在江湖上相安无事的”。
毒手圣姑点点头,道:“老身对白大侠还是信得过的。虽然老身并不喜欢你,但你的确有能力揭破此事。老身答应你,李枫若真的从海外归来,老身让他寸步难行”。
白周剑点点头正欲离去,毒手圣姑却高声道:“白大侠可以走了,她必需留下”。指着缪青翠说。
白周剑哈哈一笑道:“说来说去圣姑还是不放心在下,如此就恕难从命了”。
毒手圣姑嘿嘿冷笑说:“老身也知道白大侠功力通玄,百毒不侵。但令夫人恐怕没这能耐吧。老实说,自贤伉俪走进死亡谷的那一刻开始,便中了老身所下的无色无味的毒雾。老身也知道白大侠肯前来相助,乃是出于侠义之心,不忍某些人流毒武林。但老身是有仇必报之人,总要令夫人吃点苦头才会心中舒畅,所以为白大侠准备了五百人,好叫你腾不出手来救尊夫人。不过请你放心,老身还不至于要让白大侠痛失爱妻。只是略出心中一口气而已”。
白周剑怒极而笑:“难道圣姑不知白某最不喜欢别人如此礼遇么”?身形一闪已扣住了她的腕脉。毒手圣姑并不还手,只摇摇头说:“白大侠尽管将老身杀了也无妨,老身一把年纪了,也活够了,若临走还要拉上白夫人,那可热闹得很”。
白周剑气得一把摔开她的枯手,柔声问谬青翠:“翠儿,可有那儿不适”?
缪青翠摇摇头说:“白郎,你跟厉姐姐一起去吧。她要我留一段日子我就留一段日子好了。她也不会将我怎样的。再说此事我就是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的。跟一大帮黑道上的朋友在一起,感觉又回到从前的七阴教的日子了”。
白周剑白了她一眼:“胡说,这不是要把我的心摘走么?再说我白周剑岂是受人挟逼之人”?
谬青翠听得心中一甜,嗔道:“胡说,不就分开一段日子么?我倒想做一回人质,看看是什么滋味”。
毒手圣姑嘿嘿冷笑说:“令夫人都愿意留下来陪陪我这老婆子,你又有什么好说的?说实话吧,老身扣着她,难道不比李枫扣着她要强胜得多么”?
白周剑一想也是,李枫既然回转中原,必是有侍无恐,最让他分心的当然是谬青翠和厉天珠了。他知道毒手圣姑并非真的要扣着她不放,来以此要挟自已,只是一种另类的找下台阶罢了。
当下点点头说:“既然如此,你便好好地跟圣姑在一起吧,这件事完结了便一起回去”。
谬青翠深情地看了一眼夫郎,要分别了又有些恋恋不舍,但还是狠心的别过头去。
她知道,白周剑又要面对一场无法预知的凶险了。自已在他的身边反而令他分心照顾。不得不作此决定。
谬青翠待白周剑走后,才吃吃一笑对毒手圣姑说:“圣姑还对当年之事耿耿于怀么”?
毒手圣姑并不回答她,只是定定地看着缪青翠的俏脸出神。
她本来是对当年之事耿耿于怀的,但不知怎么见着了她,竟有一股说不出的感觉。
当年谬青翠化装成一个年青的公子模样,脸上带了人皮面具倒也没这感觉,如今见了她的真面目竟有些说不出的奇怪感觉。跟几月前见到无声音的情形是一样的。
忽然心中一动,想起一些事来,看着谬青翠微微鼓起的小肚皮,和颜悦色道:“老身就是要跟你过不去,也不敢跟白大侠的骨肉过不去。我想你也应该知道老身只是随便说说而已,并没有在你的身上下毒。有四个月了吧”!
谬青翠脸上微微一红,轻声道:“是的”。心里却奇怪,她问这些干什么?毒手圣姑叹了口气说:“白夫人当真好福气。不知白夫人娘家尚有何人”?
谬青翠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见她满脸期待之色,早不复两年前那个性情乖张暴戾的黑道女魔了。又想她已一把的年纪了还在黑道上混日子,忍不住有些可怜她。
叹了口气道:“我从小就是孤儿,是师傅万世铭将我抚养成人的。这些都是师傅告诉我的。我也曾问过他几次我的父母是谁家在哪里,他皆说我的父母很早就得重病死去了,看着我可怜就收养了我,并教了我一身不错的武功,可惜他多行不义……”!
毒手圣姑喃喃道:“原来是这样,请恕老身唐突,白夫人跟老身的一位故人长得十分相像,老身这才怀疑,于是多嘴问问。老身的这位故人他丢了三个儿女。一夜之间夫妻两人双双亡故,一对儿女也不知去向。那时大女儿才四岁,第二个儿子才一岁,还有一个尚在襁褓中还未断奶,第三个儿子一直都留在他父亲那儿,后来他父亲也不知所踪了。全家人就剩下一个孤伶伶的老太婆了”。
谬青翠忍不住问道:“那个老太婆可就是圣姑您么”?
毒手圣姑流下两滴老泪,还是展颜笑道:“本来这事经过了近二十多年,老身都已淡忘了。只是几个月前碰上了一个长相与神情都很相像的少年,老身怀疑他就是我的第三个小孙儿,可惜却没有凭据证明他就是”。
谬青翠颤声说:“圣姑是怀疑我是您的孙女”?
毒手圣姑点点头说:“大女儿与二儿子老身都曾带过,他们身上都有暗记,一看就知。白夫人第三根肋骨侧边的期门穴旁是否有一粒黄豆大小的暗红色胎记”?
缪青翠惊得连退了几步,吃惊地问:“圣姑什么时候偷看过我的身子”?
毒手圣姑激动地奔前几步,声音颤抖地问:“你真的有一块胎记么?这么多年了总有拇指大小了吧”!
谬青翠点点头,泪水却流了下来。这事只有白周剑知道。因为新婚那晚他就曾问过她,还笑言你的父母要找回女儿可是容易得很,只需脱了你的衣裳就一目了然了。
当时她曾含羞带喜的轻刮了他一记耳光,说除了厉姐姐外,你敢再脱别的姑娘衣裳就跟他没完。现在想起还觉得甜蜜。却不料真的还有人知道她身上的秘密,那么除了最亲的人还会有谁呢?
但她还是不敢相信,颤声问道:“你……你是说我就是你那个下落不明的孙女儿……”?
毒手圣姑老泪纵横,颤颤地说:“我还知道你的脚背上有一道疤痕,是给长剑划伤的,当年你只有三岁时就拿你爹的长剑把玩,因为太重拿不稳而砸在脚背上,长剑又是一等一的锋利,在你的脚背上砍出一道很深的口子。这么多年过去了,总应还有一道淡淡的疤痕的”。
缪青翠此时再无怀疑,眼前的毒手圣姑竟然就是自已的亲奶奶。她激动地抱着她的身子娇泣道:“奶奶,这么多年你们都去那儿了?我找得你们好苦……”!
毒手圣姑激动得差点昏了过去,抚着她的秀发无言以对。
一切的错都是因自已引起的,包括儿子的死,媳妇的死,三个孙儿的失踪,还有丈夫莫名其妙的离开她。
她为此痛苦了二十多年,每夜都能梦到儿子那痛恨的目光在无情地仇视着自已。
还有三个孤苦的孙儿在哇哇地哭,这一刹那常常让她有活不下去的悔恨。
更让人难以想像的是,当日那个自已欲置之于死地的黄毛丫头,竟然就是自已的亲孙女儿。
命运何其弄人。若当日不是玉面书生的突然出现,她又一次的将一个至亲的人,推向了死亡的深渊。
她想起来都觉得胆寒。说不准那一天,一个欲置你于死地的仇人,拿不准就是你的某个亲人。这该是多么让人难以索解啊!
原来正如风正常对无声音和柳赛杏所说的那样,毒手圣姑正是传闻中江湖神医‘一针夺命’的妻子。
当年神医还没学医之前,慕容家就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世家。他的儿子慕容鼎曾是黑道上的魔尊。在二十多年前突然为人所害,而害他之人,的确就是他的妻子谬秀芬。
当时谬秀芬对丈夫的冷落怀恨于心,对婆婆毒手圣姑大吐苦水,毒手圣姑正忙于研制一种,能让人暂时失去武功却又不伤性命的毒药,便暗中将此药交给了媳妇,让他给儿子喝了,希望在他们关系改善后再为他恢复武功的。
那知谬秀芬将丈夫失去武功之事透露给了仇家,当夜仇家便即寻上门来将慕容鼎杀害了,并掳走了大女儿慕容青,二儿子慕容城。
三儿子那时还不到两个月大,还没有取名字,那天又正好被神医抱了外出,是以没被掳走。
慕容磊回来后得知此事,伤心欲绝,将发妻赶出了家门,携着最小的孙儿去了一个叫异兽大陆的地方,好多年不曾回来过。
谬素芬悔恨交加,种下了弥天大错,也于当天就自刎殉夫了。从此好好一个赫赫的世家烟消云散。一对儿女从此也不知所踪。
谬青翠听毒手圣姑说完这一段凄惨的人间惨剧,人也哭得像个泪人儿。梗咽着问:“奶奶,这么多年过去了,就没有爷爷和两个小弟的一点消息么”?
毒手圣姑摇摇头,无限凄凉地说:“奶奶犯下的过错,是不敢奢求你爷爷和你原谅了,只求老天爷垂悯,能让三个孙儿都好好地活在人间,于愿已足。天可怜见今天让奶奶碰上了你,青青,奶奶做的错事,奶奶自已都没法原谅自已了。若非留着命儿苦苦的寻找你们的下落,奶奶早就去见你爹爹求他原谅了”。
“奶奶,你那天怀疑是三弟的那个人是谁”?
毒手圣姑一听老泪刚止新泪又来,叹息一声说:“他的神情举止跟你过世的爹爹无一不像,犹其是他的眼神,可惜他身种剧毒,连奶奶这样自号天下用毒行家也没法替他解毒,见到他那天他体内的毒质已深入五脏六腑,时间已过了几个月,恐怕早不在人世了”。
“难道奶奶所说的人,难道就是新近在江湖上名声雀起的无声音”?
“青青你是怎么得知的”?
“奶奶有所不知,当日白郎带回来了一个绝色女子,孙儿以为这冤家起了色心,有了我和厉姐姐还不够,要多娶一房。那知厉姐姐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了,原来她竟是江湖上盛传的武林第一美人柳赛杏。我慢慢的跟她接触起来。他跟我说起无声音的事,并将他的身世都告诉了我们。请白郎见到无声音时,务必要劝他找到他的爷爷神医‘一针夺命’。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么跟奶奶所说的事就完全吻合了。
据她说此事是当年已故华山掌门人风凌子亲口对他的侄子风正常说的,并有一枚金针为凭。
而风正常又将此事告诉了无声音和柳赛杏。
柳赛杏说与我们知道后不久,江湖上就传出了惊人的消息,说无声音不知所踪,生死不明。
那天夜里我们发现柳赛杏也不见了,猜想她一定是到处寻找无声音了。
白郎于是带着我和厉姐姐到处打探她的消息,并一路追查到此。正好碰上死亡谷中湛龙剑被盗。
奶奶赖上了白郎,才有了今天之事。据她所言,无声音的身世与奶奶所说的不谋而合,如果证实了神医就是爷爷,那么无声音就是我的三弟无疑了”。于是将柳赛杏所说的话一句不漏地说给了她听。
毒手圣姑一下跌坐在地,喃喃地道:“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当日我就看出他酷似你的爹爹,怎么就没把他留住呢?他现在在哪啊我的乖孙儿!早知道如此,奶奶就是拼了老命也要把你救回来……”!
谬青翠叹了口气说:“三弟一身剑法,连白郎也称赞有加,若是他内力稍强,天下当真已无敌手,可惜现在虽知他的身世,却无法得知他人在何处,是生是死,苍天何其弄人啊”!
毒手圣姑虎地一声从地上跳起来,喃喃道:“不行,奶奶一定要找到你爷爷,她不是说他在青城山隐居么?这儿正是青城山,咱们先回旧居看看,然后再派人找,只要你爷爷还活着,就是把青城山翻过来也要找到他”。
“奶奶,咱们的家原来就在青城吗”?
“是的,你的名字里就有一个青字,你的二弟单名一个城字,合起来就是青城。你爷爷当年曾是青城派的掌门,后来跟奶奶好了,被赶出了青城派。当年曾有七十二名高手血洗青城的事,你爷爷先行一步从百里之外赶了回来,将七十二名高手一一收服,免了青城覆亡之难,青城派终于再度承认你爷爷为青城派的元老,与掌门人同等尊荣。但不留居派中。
你爷爷于是带着一家人隐于青城山中。而后来你父亲慕容鼎学得你爷爷的一身武功,被那七十二名黑道高手拥为魔尊。再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
“我当年曾听师傅万世铭说我是崆峒弃婴,说父母皆在一场瘟疫中去世了,原来那都是骗人的。想不到我真正的家是在青城山上。他说我姓谬,可能是娘亲姓谬,他为什么不让我跟爹爹一个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