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阴暗,灰色的乌云飘散着,冰冷的风挟着淅沥的雨滴拍在它能到达的任何地方。
街上的行人行色匆匆,唯有一个撑着伞的青年慢慢的踱着步。
明明打着庄重肃穆的黑伞,穿的却是一身白,脖子上裹着纱布,红色的绳子坠着一枚铜钱落在宽领的毛衣上格外显眼。
青年手里抱着一束百合,花瓣上沾着晶莹的水珠。
他拐了个弯走入了路尽头的一座墓园,保安亭里的保安看见他热情的打了个招呼,青年勾了下苍白的唇角微微点头回应。
他一路走着,在最北边角落的一颗山毛榉下停住脚步。
这颗树下有两座白色大理石的墓碑,上边一个字都没有刻,只有一株斜向生长的鸢尾兰。
青年将百合放下,随着他的动作,一节黑色的发尾从肩膀滑下,两根鲜红的发绳垂下,随着青年起身,又迅速的收回。
黑伞微微后仰,露出半张脸来,整个嘴唇仿佛失血过多显得苍白,他笑着说:“爸妈,我又来了。”
微风吹得山毛榉的树叶沙沙作响,不知是否是回应。
“我知道你们喜欢鸢尾兰,但我偏偏要送百合。”
他的嘴微张,露出的牙齿不像常人平整,是雪白尖利的,标准的鲨鱼齿。
他低下头,看着墓碑上的鸢尾兰晃了下神。
“今早刚从F国的庄园空运来的,记得吗?就是去年我自己种的那批。”说完这句,青年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空气陷入一片死寂。
“沙沙——”风大了,雨却小了。
在这一片安静中,青年后退两步,转身:“我走了。再见。”
他撑着伞离开,本来渐小的雨又大了,顺着伞边落下溅在他鞋尖上。
走到保安室,里面的电视传来模糊的声音:“从去年开始的奇怪无差别植物人事件至今未查明原因。患者身份各不相同,生活习惯和社会阶级也参差不齐。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已成年……”
青年的脚步顿了一下,这种病他当然知道。
没人记得具体是哪一天了,从去年开始,突然有一大批的人同时晕倒,送去医院检查不出任何病因,就是醒不过来,就像是成为了植物人,可没过多长时间,就有人突然醒过来,就像疯了一样胡言乱语,说着什么“不要!我不要死!”没过多长时间,他的心脏就停止跳动,当场死亡。
这种现象持续了很久,直到有一个人醒过来后没有发疯,而是平静的办理了出院手续,面对记者的追问和官方的一次又一次询问,他始终缄默不语,而后面醒过来的人也无一例外,除了当场死亡,就是和他一样对这件事保持沉默。
他的父母就是这样死的。
今年的二月,他的父母在家里突然昏倒,送去医院不过三天就醒来且死亡,只留给他两个字:“游戏。”
他也派人调查过这些清醒并且出院的人,发现他们的生活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是穷鬼突然变得富有,就是本来犯了事的人却不声不响的解决了这一切,而且他们一个星期内必然是有一到两天闭门不出,谁也不见的。
他继续往前走,他总会弄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的。
门口的保安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轻叹了口气,刚刚转身继续看电视,就听见扑通一声。
他转过身一看,刚刚走到门口的青年倒在了地上,他的黑伞摔在一旁,孤零零的接着瓢泼而下的大雨。
“祁先生?!”
一片虚无中漂浮着一个舱体,一个少年静静的躺在里面,他黑色的长发散开,铺于身下。
他闭着眼睛,神情安详,他的左胸口破开一个空洞,里面一颗鲜红的心脏缓缓跳动着,就像是未曾更换零件已经衰老的机器。
一只惨白的手抚上了舱门,细致的描绘着少年的脸庞,沙哑干涩的声音里带着满满的爱意和兴奋:
“亲爱的,我找到了一颗完美的心脏,再等等,这次你绝对不会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