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汐华妃还真是好手段。事前向皇上认责,这一来呢,显得她真心悔过,皇上对她总会多几分怜惜;二来呢,在皇上面前卖乖,主动承担罪责,无论如何也总比东窗事发来得强。
瑾汐只是——这华妃素来目中无人,心高气傲,并非深谋远虑之人。怎的偏偏今日,倒跟一早便料想到似的,提前跑到皇上跟前认领责罚?
甄嬛你也认为华妃与本宫一样,回溯到了现在,对今后的事早有预知,所以行事才如此顺利?
瑾汐奴婢也不敢确信,不过十有八九是了。否则今日之事实在蹊跷。
此时,小允子急匆匆跑进碎玉轩
“禀告娘娘,皇上命晓谕六宫,褫夺华妃封号。”
甄嬛本宫知道了,你先去吧
甄嬛流露出了然的神色,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茶,又缓缓放下
甄嬛果真如她所言,皇上的旨意到了。
随小允子进来的浣碧愤愤不平
浣碧皇上还真是仁慈,华妃闯下弥天大祸,竟只是褫夺封号!奴婢真替娘娘抱不平!
瑾汐这褫夺封号原是极大的耻辱,也不见得比降位分轻松
浣碧可是,与她做过的事想必,不还是便宜她了?
浣碧气呼呼地抱着不平
甄嬛宽慰地一笑
甄嬛好了,降位也好,褫夺封号也罢,皇上心里到底是有她的,要不然,她怎能在今日年家摇摇欲坠之时仍是妃位?皇上心中有她,你我能有什么办法?倒不如想想怎样在宫中站得更稳,不被人算计了去便罢。
现在想想,过去华妃撞墙自尽之时,她只顾着议论华妃被情爱蒙蔽了双眼,替她感到无限悲凉,但仔细想来,自己过去又何尝不被情爱冲昏头脑?她正是昏了头,一心以为华妃是凭借母家势力才夺得皇上宠爱,而自己与其不同,是皇上真正所爱之人,所以后来才在皇上的温柔乡中越陷越深,以至于一朝被人算计了去。
其实日后仔细回想,年世兰在皇上心中有相当的分量。
若非如此,皇上怎会在自己跪于翊坤宫外小产时,才区区降其为妃?且当时的自己还正逢盛宠时期;又怎会在得知眉姐姐假孕争宠一事是年氏设计陷害以后,却仅仅是降她为嫔?甚至降她为嫔也是在几番斟酌之下?无非是担心年世兰位分低于自己,自己会趁机对其不利。年世兰只怕是到现在都不知晓此事吧?还以为假孕一事天衣无缝呢;又怎会在她借花献佛,顶替温太医时疫一事的功劳后又匆匆收回旨意?左不过皇上本就不愿过分惩处年世兰,只为服众罢了;又怎会不肯正式下一纸诏书,而是口谕处死年世兰后不必回他?皇上,你是当真恨毒了年世兰,还是不忍?而身为帝王又不得不以此服众?后来听几个宫女说,当年祺贵人向皇上状告华妃,皇帝也并未怎样惩处年氏。
“朕若是个闲散王爷,有皇后这个贤妻,你与世兰两个美妾,足矣。”
“朕与世兰多年夫妻……”
如此种种迹象,她过去竟都未觉察皇上真正的心意,自己不是被冲昏了头脑又是什么?
直至莞莞类卿一事,过往云烟如黄粱一梦,她才幡然醒悟,皇上待她又有何不同?
真心或许有吧,不过最不要紧。
这些并非她在一念之间所悟。自从她登上后宫之中人人羡艳,又求而不得的太后宝座,身边的故人又早已离她而去,她在闲暇之余总回想起过去的日子——晚来天欲雪时,与眉姐姐闲逸地下棋,安妹妹也还温婉的日子;白雪逊梅一段香时,曾与四郎并头夜话的日子……彼时,淳儿也在,调侃着他们这是闺房之乐;再到后来,她哭喊着质问皇上“除却巫山非云也”的日子;
还有凌云峰,甘露寺……
自然,记忆里也充斥着年世兰生前骄横跋扈的样子
在一日日的追思中,甄嬛早已渐渐明白了许多从前不曾想过的。
只恨当时已惘然。
瑾汐那娘娘打算怎么做?
甄嬛不急。先找着机会试探一下年妃再做定夺。若真如你我所料,倒不好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