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拆迁

砰！一身脆响，绿色的酒瓶碎片飞溅，和地上的白色瓷片混在一起。

小小的一方屋子已经混乱不堪

女人持续了很久的哭声短暂的一顿，接着又开始抽泣

“你她妈爱过过，不爱过就离！”男人嘶哑的声音吼出。

“石振邦，你不是人啊，不怨你怨谁？”“分不到房子，我跟了你算是瞎了眼啊”“你再砸一个？你有本事把整个家都砸了呗！”

女人似乎一下说了太多话，哭泣的声音变为一阵阵颤抖咳嗽。

烦啊！简直太烦了，一股股心火在石振邦心里燃烧，这些年来，日子一天天的好了，街坊要拆迁，有孩子的住户全都安排在靠海望海路的学区房小区，而没孩子的住户就惨了，分配在临近工地的另一处新建弄堂。虽是一桥之隔，可这谁能愿意？即使额外补贴十万块钱，可是靠海的学区小楼是十万块钱就能买到的吗？

这几天，公棚拆迁，一个个鲜红的“拆”字，已经涂满了泥灰墙。本来高兴的一件事，因为房源不统一，也是闹腾的烂了包。巷子里的人面面相觑，表面还能维持点子微笑，实际心里已经呲牙咧嘴。一个个老职工们都反目成仇。

居委会门口，像过庙会一般热闹，一团一团的人把门口围的水泄不通。

“张哥啊！你看看，这是我老婆的产检报告，孩子没两周就生了，我们这可也得算一户有娃家庭呀”矮个子的男人急的团团转，想在人群里找个突破口钻进去。

“诶呦喂，你挤什么挤，小奶娃娃也要住学区房？等你家娃娃长大，我孙子都抱上啦”在前面交证件的林大妈被推了一下，急得直叫。

“哈哈哈哈哈”众人被林大妈逗的哈哈大笑。矮个男人急的面红耳赤，场面更加乱作一团。。

是啊，这已婚家庭，都想使劲争取争取，先顾好自己再说 。可剩下的这些个单身住户们一看没招，变对着方案集体抗议起来。

“诶呦喂，你们别这么自私啊？又没孩子，还不如拿十万块钱”

“要拿你拿，你咋知道我们以后不生？明天就怀上！”

男人急得涨红了脸，女人听了羞红了脸。东一言，西一语，居委会门口彻底乱做一锅粥。

“好了啊，大家都不要挤。咱们的明确规则马上就会出来，现在也只能口头保证一下，咱们啊，年龄达到适龄六岁的就可以啦，六岁也行六岁也行。”“好啦，大家都回去吧，都帮忙互相传达一下啊，这上面给的要求，各位住户也不要为难我啊”。大肚子经理拿个喇叭使劲喊着

又是一阵吵嚷声，人群渐渐散去。

“呸，啥也不是”石振邦吐出嘴里的烟蒂，从地上站起身来。他在这蹲守了一下午，就为得到点确切的消息。收获这个“好”消息以后，他摇晃着身形站起来往家的方向踱去，穿过拥挤的巷子口，好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几乎没有的楼间距，狭窄闷热的破走廊，各家各户都黏在一起生活，登上楼梯，小孩子的哭声，大人的骂声，堆在角落的鲜亮红色童车。这一切都刺激着他的神经。

再回到家，妻子已经把地上收拾好了，此时正在厨房炒菜，看见他进门，只白了他一眼，没吭气。石振邦低着个头，慢慢悠悠的靠过去，伸出双手环绕在女人身后

“媳妇，要不咱俩也再试试，说不定明天就有了呢”

“不要脸！都试多少回了，再说了，人家居委会的人都讲明过，六岁的娃才算数”

左想右想，没想到自己媳妇的消息这么灵通。

“唉，那咋整。咱俩也不可能突然捡个孩子回来呀”

“说你傻，你也是真憨。捡什么捡”“咱上孤儿院领一个不就得了”

“啊？这能行吗？”

“怎么不能行，领养的娃也是娃”“就去内个啥蓝淀孤儿院就成，反正你也没用”

“老杨他家就去了，也算是给他家小子找个做伴的.......”

媳妇絮絮叨叨的声音还在继续，可石振邦似乎走神了

领养一个孩子吗？

滋，打火机的火苗窜出，客厅顿时烟雾缭绕。

“你给我滚蛋，要抽烟不会去阳台。”

可是去阳台又有什么用呢？此刻楼上晾晒的红裤衩正随风飘扬 ，袜子还在嘀嗒流水，探头出去的好像不是天空，而是一片纷乱的水泥世界。对于住在这的人们来说，阳光是奢侈品。每个人都被迫卷入别人的生活，这也怪不得家家户户都想搬离这沉重腐烂的老弄堂 。而望海路的新小楼则是众人一致的梦 。

如果可以享受海风的清爽，谁又甘愿忍受潮湿的霉渍呢？

一阵窒息的沉默，石振邦环保着妻子的手紧了紧。

轻声在她耳边厮磨到

“领一个就领一个吧 ，至少媳妇是自家亲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