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初二的课程很快就结束了，今年暑假学校统一组织补课，开学前补二十天也不多。

这个暑假表姐更忙，明年就参加高考，我没有去打扰她。补课的第一天是分班考试，期末我的排名是五十六名，进一班还是差了点。

没想到当天超常发挥居然是四十七名，看着手里的成绩单，上面有我想念已久的数字。幻想过百次，拿到时却觉得仿佛在梦境。

第二天我如愿以偿地坐在了一班的教室，周围都是不认识的同学，他们畅聊着暑假的趣事。同桌是一个戴眼镜的女生，她之前在三班，

“石梨，你之前在哪个班啊？”

“十一班。”

她脸上露出赞叹的表情：“哇塞，你也太厉害了吧！能考进前五十名。”

“运气好而已啦，往常考不到的。”

一班的学习氛围是不一样的，下课也没人出去玩，在走廊透气都要拿本书看。我是班上的倒数几个，不能拖后腿，每天时间特别紧。

刚开始还能和徐情萱她们一起吃饭，后来老师喜欢在中午考试 ，完全抽不出空闲。

但也是有好处的，侧头就能看见他，还能和他说上几句话。他说我很厉害，那这么辛苦也值了。

寒假来临，我们只放二十天，作业还多得吓人。表姐放十五天，我们就过年那几天能见面。

其实这个年过得不怎么开心，奶奶在几天前脑袋突然一阵眩晕，坐沙发上就起不来了 。去医院后检查出脑溢血，人是醒过来了但情况不乐观。

办公室里医生没多说：“子孙都回来看看吧，陪老人家过个好年。”

所有人都知道是这个结果，在医生说出口的那一瞬间还是没忍住。四周一片寂静，偶尔传来老人的咳嗽声。

爷爷一直没出声，就守在床边。表姐早上有网课姑姑让她回家睡觉，妈妈也催我回去：“妮妮回家吧，这么多人守着呢，明天早上再来。”

我在这儿也确实没用，一群人在病房里反而更加烦躁。

南方的冬天同样寒冷，夜里还不到十点路上就看不见行人了。黑夜里飘着晶莹的小雪花，人行道上雪白的花点渐渐化成水晕。

雪花易逝，生命亦是如此。小时候奶奶家还是自建房，门前有院子，我最喜欢在院子里玩雪。星城下雪不大，覆盖不起来，说是玩实际上只能看。

看见漆黑的空中飘起透明的雪花，我就兴奋地追着它跑。眼看要追上了我伸出手去接它，才刚碰着呢就没了影儿，只留手心一片湿润。我不甘心又去接下一个，奶奶捂住我的手：“哎哟，手这么凉？雪花接不住的。”

我得了点暖意贴紧奶奶的手：“为什么接不住？”

“小雪花要回家，你拦不住它的！”

“哦，那它不能回我们家吗？”

“它的家在天上。”奶奶把我抱进屋。

“星星的家也在天上！”

“是啊，人也要回到天上，回到最初的地方。”

我不禁有些担心：“奶奶你也要去吗？”

“奶奶老了就要回去喽。”

我再也无法想下去，温热的泪水滴下，雪白散了一团。

有人在我旁边：“地上这么冷，别坐着。”

好熟悉的人。

“我没有坐，是蹲着的。”我默默地直起身，声音沙哑，刚哭过起伏较大。

江佑安哼笑了一下：“好吧，是我看错了。”

我第一次不想和他讲话，低头叮着地面发呆。

“在这哭什么呀？作业太多写不完？”他是在故意逗我笑，结果我心里更加梗塞了。

“嗯。”我顺着他的话随便说下去。

“那我就帮不了你了。”他装做很难办的模样说，随即又从兜里拿出几颗巧克力：“亲戚家小孩给的，吃点吗？”

我晚饭没吃，是挺饿的，拿了一颗：“谢谢。”

他全部塞给我：“我不爱吃。”

见我还是不怎么高兴，他也不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一只脏兮兮的小学人出现在眼前：“雪太少了，你别嫌弃哈。”

地面只有薄薄的一层雪，江佑安去旁边一点一点堆起来的，还带着点土。

我愣了一瞬，轻轻地接过，怕它融化。

江佑安的妈妈来了，他不能待太久：“我先走了，雪人不要拿在手上，又冷又脏的，扔了吧。”

我拿着雪人走了一路，任由它化成雪水打湿衣袖。如若刚才做了一场梦，醒来还是一无所有。

幸好兜里的巧克力仍在，我剩下一颗放进书桌的抽屉里，从此这便成了我的支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