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半夏,微凉时光。从前的夏天他见“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满心满脑都是未来可期和小鹿般的悸动。
在乡下,是他不多的闲散快活时光。那时,风吹山草,云朵舒卷,也有小雨淋漓,也有晴空蓝兮,是他遇见那次羁绊最唯美的底色。
邬嚣,正十七岁的少年。阳光暖照、岁月偏爱的年龄,他被塞满了不得不拥有的不甘和坚韧。
在算是苦难的生活和不太被爱的时光里,有那么一个人为他绽放了烟火,说他也是唯一。
那一次放学后,他带着旧伤和今天刚添的新伤走出校门,只漫步在街道上,就感受到许多视线和小声议论。
但他邬嚣是谁啊,从小到大,习惯透了。
望着远山,他想他也曾想过离开,但那是奢望吧。
踩了金黄晒干的叶子,少年洗了多次且磨损不轻的鞋子踏着还算轻快的步伐。风吹叶落,他弯腰拾起一片青绿的梧桐叶,闻了闻叶的气味,塞进口袋。
进入破旧的小区,回到破旧的公寓,打开家门。进入卧室,脱下书包,走到书桌前,把口袋里的梧桐叶放进透明玻璃罐。
罐子很多年了,但胜在干净,里面待着许多叶子,大多是梧桐叶,因为那条路他几乎每天必经。罐里那一抹新绿好像在一堆枯叶中发了光,把他未知的下一天点亮。
“笃笃……”敲门声响起,“来了!”邬嚣紧忙道。
公寓的房租老太太站在门口,带些永远温暖邬嚣的慈祥笑容,“小邬啊,你对门今天刚换了租客,跟你说一声,都是小年轻,好相处,你也别总是独来独往,清清冷冷一个人的。”
“好。”邬嚣温声道。
老太太走后,邬嚣看着对门破旧的漆都要掉光的铁门,一言不发,但足够看出他的冷淡和不感兴趣。
随后关门,邬嚣回到房内,走进厨房准备晚饭。
略昏暗的灯光,一张小木桌,清炒土豆丝,醋拌黄瓜,小米粥,这是他的美味时光。
“笃笃……”敲门声又响起。邬嚣走到门边,开门的动作还是犹豫的,因为他远不知道是不是有那么一天追债的人会敲门,举起棒子,给他当头一击……
门开了,一张隽美锋利的脸出现在面前,这人很高,近一米九了吧,身长玉立在门前,仿佛还散发着清冷的光。
只需一眼,邬嚣足够看出这人和破旧生活的不适配。
邬嚣只微微仰头,看了一眼他,轻吐:“有事?”
“没有,认识一下,我是叶晌,你的对门。”
“邬嚣。”
“好,你……”叶晌仿佛有点愣,一时语塞。片刻又马上镇静,“你,看月亮吗?”
“啊?”邬嚣是真的不解了,什么意思,认识第一天邀他赏月?
“啊,不……”话没说完,就先看见叶晌略带乞求的目光了。
什么意思?没搞明白,但脑袋一热,“嗯。”
于是,破旧的天台楼梯响起了咯吱咯吱的晃悠声。
叶晌站在围栏边,察觉身边人的不耐烦,嘴角却微微提起。的确不爽,邬嚣人如其名,嚣张不羁的很,却在这儿陪人看月亮。
一种无奈的羁绊好像就此到来,不问期许与否。那是命运的安排?说到底,其实是一个人的暗自绸缪。
两个少年把胳膊搭到栏杆上,心思不一,却同样的微仰起头,看着满天星光和明月。
破旧的街区有着非同引人的星空,还有晚风的问候。是邬嚣在天台看过无数遍的风景,今日却觉得有些不同。
为什么?邬嚣想。也许是旁边那风光霁月的人给他也晕了些光,心里少了些杂乱沉重的担子。
星星还是闪着,不知疲倦,月亮仍旧未睡。叶晌感知着旁边人的体温,没错,其实邬嚣离他不近,但叶晌足够耐心,慢慢靠近,然后贴近。
手臂贴近,衣袖摩擦,邬嚣好像没再在意。
“挺晚了。”叶晌轻声道。纵然不舍,但少年要好好休息。
邬嚣没说话,转身走向楼梯口,只衣袖摩擦,衣角刮过,留给了叶晌淡淡的洗衣液清香。
叶晌轻笑,倒映了天上的星,眼里像藏了细碎柔软的光。